我想過近期不會再遇上許先生,但沒想到會這么久,自從說分手后,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不見。
剛分手的那段時間里我瘋狂找他,每天打他的電話,從無人接聽打到關機;每天逛他的朋友圈,直到被設置了權限;也在每個周末坐大半天的火車去他學校,但每一次都被告知他不在……到后來,我只能整天翻著手機里不多的幾張合照,一邊看一邊回憶,一邊回憶一邊流淚。
我想,許先生永遠也不知道那段時間我過得有多安靜,我的生活就像是被調了靜音模式一般,我拒絕出聲,也拒絕聽到聲音。
和許先生在一起的場景一遍又一遍在我腦海里重復,不分時間不分地點的重復,如同一場無限循環播放的默片。
我想起我們第一次約會,在那個沒有風的午后,他牽著我的手從一處樹蔭跳到另一處樹蔭,哪怕手心變得汗涔涔也依舊緊握;想起我們一起散步的夜晚,夜風刮得衣角亂撞;想起我們從兩個城市同時出發奔向中點,他向南我向北,只為快點見到對方……
那時候許先生總愛說我們的以后,說明天、周末,也說畢業后、結婚后,每次說的都不一樣,可說著說著,就由原本的一件件精心設想的日常變成一套套常規流程,直到最后,久未提起。
原本我以為那是男孩天生粗神經的表現,是所有男孩都不屑于長久思考的東西,很久以后我才發現,那都是愛情流失的信號。
大概是分手半年后,我再一次去了許先生的城市,沒有再去打擾任何人追問他的消息,一個人靜靜的到來,靜靜的離開。
從下車處到許先生的學校,那段平時只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那天我走了兩個多小時,一路停停走走。
看到他曾經靠過的站牌,我停下;看到他進過的奶茶店,我停下;看到他跳起來摸過的樹葉,我停下;看到他扔過垃圾的垃圾桶,我停下……一邊走一邊停,我在懷念,也在努力告別。
強忍了一路的淚水最終還是在學校對面的飯館外決堤。
我就那樣站在那里,看著玻璃落地窗上自己模糊的身影,也看著窗簾縫里許先生熟悉的側臉,淚流滿面。身邊有路人指指點點,大膽猜測,我聽不進去,也絲毫不在意。
我感嘆,時間真是巧啊。
運氣也真是差啊。
里面看起來很熱鬧,隔著玻璃我聽不見任何聲音。許先生的眼眸柔情似水,可他看向的,是他身邊言笑晏晏的女孩。
桌面上有一個很精美的盒子,里面擺滿了白玫瑰,中間用紅玫瑰勾勒出數字“365”。
我記得,我們在一起的第一百天,他也帶過我來這里,慶祝的方式一模一樣,只是紅玫瑰勾勒的數字由“100”變成了“365”,而人也不再是當初說好那個的誰。
我很認真的回想,回想我們分手的時間,不過半年,又重新看了看那些紅玫瑰勾勒的數字,我沒有再繼續走下去。
那座城市的風吹不干眼淚,眼淚劃過臉龐流進嘴里,很咸,很澀。
回到學校里后我刪除了許先生所有的聯系方式,像賭氣的小女孩,也像不給自己留后路的勇士。
我告訴自己,忘記過去,哪怕撕心裂肺。
或許是意識和許先生的愛情早已不在,也或許是被城市突如其來的冬天凍結了眼淚,決心忘記他的那段日子的并沒有想象中的難受,除了在夜深人靜里會被心口一陣一陣的空落纏的失眠外,我的生活一切如常。
是真的,沒有什么事情會比想象中困難,哪怕是將一個曾深愛的人從心里逼出。只要你開始去做。
學校里下初雪那天許先生的城市被爆大雪封山,某校分校區學生被困,看了手機屏幕很久我才理明白,許先生所在的校區快要被雪埋了。
我笑了笑,活該。
然后關了手機屏幕走到窗邊,伸出手接這個城市今年的第一場雪,看它們很快消失在手掌心里,然后又覆上新的雪花,又融化……
雪花落的很安靜,沒有夾雜狂風也不帶徹骨的寒氣,它就那么安安靜靜的落到地上、樹上、屋頂上,落到我的手掌心里,看著它們,我很難想象許先生那里積雪成災的樣子。
第二天一大早,我裹著厚厚的羽絨服跟著學校志愿者出現在許先生的城市里,沒有過多的情緒起伏,只是在走下車門的那刻,看著那座被大雪覆蓋的城市,看著路面上那一條被人工清理出來的窄道,我在心里告訴自己,我是來做好事的。
一連兩天,除了清理道路積雪外我沒有做任何事情。第三天,我在那條奮力清理出來的通道上遇見了許先生。
他走的氣喘吁吁,黑色的羽絨服上有一片雪水浸濕的痕跡,上面還隱約能看見一點塵土的痕跡。我猜想,也很肯定,他是摔跤了。
想清楚這點,我有點幸災樂禍。
許先生也注意到了我,停在離我不遠處的位置搓著手看我,眼神里帶著一絲尷尬,飄忽不定。
我們都沒有說話,互相望著對方,又似乎不敢相望。
手里鏟積雪的鐵鍬碰的一聲滑落在地,給這方安靜的小空間制造了一絲噪音后又回歸平靜。
我使勁咬著嘴唇,直到疼的眼眶濕潤,我低下頭,在心里設想第一句話要怎樣開口比較好。
我想說一句好久不見,覺得太過矯情。
想問一聲你還好嗎,覺得太不灑脫。
想用冷漠的聲音叫他讓一讓,動了動嘴唇卻發現什么也說不出來。
想踢踢腳下的積雪裝作很隨意的說這邊挺冷的,卻又害怕他像從前一樣回答他不怕冷。
想裝作不認識一般擦肩而過,卻移不動半分腳步。
……
可能是我想的太久,久到他眼里的尷尬全都變成不耐,他放開原本搓著的手垂到身側,一臉嚴肅的看著我,聲音涼涼的,嘴唇微微發白。
他說,元元,你是個好姑娘,但我們已經過去了。
仔細聽完他的話,一字不落,然后我就笑了,在身后白雪的映襯下笑得格外燦爛,也終于想好要說的話。
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一點一點收回嘴角的笑容,說,我是個好姑娘,我比你清楚。
說完我撿起地上的鐵鍬,仰著頭走過許先生,我沒去看他臉上的表情,卻聽清了他離開的腳步聲,一點一點遠去,直至消失。
天空已經放晴,還未融化的積雪微微反光,照的天地一片明亮,清理干凈的路面上開始有陸陸續續的人走過,被鏟到一旁的積雪也慢慢融化成水滴,滲入地面。
我抬起頭望向天空,什么也不看,只是使勁的仰著頭,仰到血液回流大腦頭昏眼花,好在,溫熱眼淚也流回了眼眶,就像從不曾想流淚一樣。
那么以后,就要像忘了一樣,忘記寒冬的這場雪,忘記以前的那個人。
許先生是什么時候回去的我不知道,再見他時是在第二天早上,還是在那條道路上,他小心的牽著身旁只露出一雙大眼睛的女孩,兩個人走的很慢,在冬日晨間的霧氣里一步一步的走著,眼里都只剩下對方。
那場景,真的很好看,像極了電影里男女主情深意重的寫實。
那一刻,我也是真的想祝福他們。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或許是因為這場成災的大雪,也或許是因為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時間,畢竟很小的時候我就相信,時間能改變一切,包括痛苦,包括人心,包括愛情。
當天中午許先生學校的校方代表請志愿者吃飯,我沒去,一個人在快要融化完的積雪上留下兩個深深的腳印后離開了。回學校時坐的是客車,人很少,我坐在窗邊看窗外倒退的風景,積雪越來越少,天氣也越來越好。
我知道,我將要抵達的那座城市,天氣晴朗。我也知道,我會抵達的遠方,美景無涯。
那么,祝你們幸福吧,不管是誰和誰。
畢竟,我是個好姑娘,生來如此,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