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冉阿讓無罪
? ? 冉阿讓無罪。
? ? 這是我在看完《悲慘世界》之后最想大聲喊出來的一句話。然而“苦役犯”這個罪名卻貫穿了他的大半生,在別人眼中,他是不可饒恕的,他一直在受人排擠,他的黃色通行證,他恥辱的監(jiān)獄生涯,甚至連冉阿讓這個名字也讓人厭惡。
讓我們回到冉阿讓年輕的時候,為了讓姐姐和她的7個孩子有口飯吃,冉阿讓偷了一塊面包,就是為這一塊面包,他足足忍受了19年的牢獄之災,黑暗的社會只會給窮苦的人們帶來災難,在那個年代里,窮人只要犯了法就會付出比他們的過錯大很多倍的代價,而冉阿讓成了這個不公平時代的犧牲品。
若是不去偷面包,他的親人就會被餓死,若是偷了,他就違背了道德,冉阿讓選擇了后者。背叛社會法則是為了忠于自己的良心。從那天起,冉阿讓的生活便徹底的改變了,他再也沒有機會過正常人的生活。冰冷的皮鞭、陰暗的牢房、還有獄警們毫無生氣的面孔,19年的牢獄生活在冉阿讓心里留下了永遠抹不去的陰影。
越獄,被抓;再次越獄,再次被抓。再這樣反反復復的反抗和掙扎中,十九年年的時間過去了,十九年之后,滄海桑田,冉阿讓不再是冉阿讓,他成了一個真正的犯人。不管走到哪里,他都只會遭到排斥,沒有人會了解他之前經(jīng)歷的種種,一張黃色通行證足以說明他的身份與地位,不必太多的解釋,他今后的路不可能再平坦,他被世界拋棄了。
一個無辜的窮人,就這樣活生生地被毀滅。
讀完了作品,我也未曾找到一個可以安在冉阿讓頭上的罪名,難道僅僅是因為善良有責任心嗎?如果是這樣該是多么荒唐啊,如果說冉阿讓真的是有罪,那么圣人的概念又該如何定義呢?
二
冉阿讓的禮物
? ? “起先我是人中最倒霉的,隨后又是一個最苦惱的。為生活,我用膝頭爬了六十年,我受盡了人能受的一切痛苦,我不曾有過青春便已老了,我一輩子沒有家,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沒有女人,沒有孩子,我把我的血灑在所有的石頭上,所有的荊棘上,所有的路碑上,所有的墻邊,我向對我刻薄的人低聲下氣,向虐待我的人討好,我不顧一切,還是去改邪歸正,我為自己做的惡懺悔,也原諒別人對我做的惡……”
這是冉阿讓自我發(fā)泄的時候說的一段話,讓我非常震撼。
在冉阿讓偷面包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涉事并不深的年輕人,而出獄之后的冉阿讓,卻已過不惑之年,這中間的十九年,對于別人來說正是最美好的時光,但對于冉阿讓卻是黑暗的十九年,他最好的時光被無情的剝奪了。我想如果冉阿讓出生在一個不那么貧窮的家庭,他一定不會因為愁于解決一頓晚飯而去偷一塊面包,更不會因為犯一點小小的過錯犧牲掉自己的青春。也許他會和別人一樣,無憂無慮的長大,成為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會有屬于自己的幸福生活,不會有什么遺憾,更談不上痛苦。他的生命會比任何一個窮人好過一千倍。但是冉阿讓對上述的一切假設,都不曾有機會得到,這十九年的空白,該怎么彌補?于是上帝給了他一段扭曲痛苦的回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纏繞著他,以填充他一無所有的十九年。
然而珂賽特是上天送給冉阿讓的一份禮物,珂賽特的出現(xiàn),使冉阿讓有了寄托,一顆疲憊的老去的心,終于在經(jīng)歷了一番漂泊之后有了可以安放的家。
開始,冉阿讓是為了履行他對芳汀的承諾,才千里迢迢地找到科賽特,然而他們真的是有緣,一個是從小受盡虐待,不知人間真情為何物的孩子,一個是孤獨了幾十年,被歲月折磨將死的老人,在遇到珂賽特之前,冉阿讓不知道自己為誰而活,遇到珂賽特之后,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是為珂賽特而存在的。
一顆被生活折磨得傷痕累累的心終于有了歸宿,從此陽光驅走黑暗,一切變得溫暖而真實。冉阿讓做了父親,度過了一段幸福的日子,然而,有誰知道這種幸福的背后隱藏了多少寂寞和無奈,我固執(zhí)地認為,冉阿讓擁有的短暫幸福,只是上帝給他的一點微小補償。
三
比天空更寬廣的是他的胸懷
? ? 一個苦役犯的心胸到底有多大?
冉阿讓對所有的人們寬容。
沙威是法律的維護者,他的心里只有法律,唯有法律,除了法律,這世上沒有什么可稱為神圣的東西。什么兒女情長,友誼萬歲,通通都是沒有用的。在沙威的眼中容不下任何違反法律的人存在,因此,冉阿讓成了他窮追不舍的對象,他的目標就是抓獲冉阿讓,為自己心中神圣的法律討個說法。
沙威目睹了冉阿讓的善良仁慈,卻依然固執(zhí)地堅持自己的信念。然而,真正起到震撼沙威作用的是,冉阿讓對他的釋放,其實,在冉阿讓抓到沙威的時候本應該是得意的,他終于有了報仇雪恨的機會,因為就是這個人,害得他這么多年沒有過一天安穩(wěn)的生活,就是他害自己惶恐不安,總是走在逃亡的路上。只要殺了他,冉阿讓便不會再為逃避追捕而輾轉了,但是冉阿讓沒有,他沒有想到報仇,更沒有想到為了報仇而殺人,他放了沙威!
沙威開始懷疑自己的信仰,懷疑自己拼命維護的那個正義的法律,是不是真正的神圣。回懷疑他和這個苦役犯之間,誰的生命更有價值。沙威輸給了冉阿讓的寬容。
于是沙威選擇了死,只有這樣,才可以與他的矛盾劃上界限,才可以得到解脫。
冉阿讓的寬容還在于他成全了科賽特和馬呂斯的婚姻。科賽特和馬里斯相愛,原本是合情合理的,當她從一個什么也不懂的小丫頭長成一個美麗的少女,難免會經(jīng)歷愛情,冉阿讓對此應該是早有預料的,然而當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實在他面前鮮活上演的時候,冉阿讓還是心碎了,那種痛苦遠遠大于自己的想象。
他明明知道是馬呂斯搶走了他的珂賽特,他明明知道只要自己做出成全的決定,珂賽特就會離開他,來之不易的幸福將會坍塌成碎片,但是他選擇了孤獨。不僅如此,他還冒著槍林彈雨將受傷的馬呂斯救出,穿過骯臟的下水道,把馬呂斯背回了家。
當馬呂斯知道冉阿讓是一個苦役犯時候,他終究是沒有容得下這樣的一個人,對這件事,冉阿讓絲毫沒有憤怒,而是默默地離開,他只是希望珂賽特能過的幸福。
冉阿讓用包容一切的胸懷對待所有的人,可惡的沙威,狹隘自私的馬呂斯,還有見錢眼開的德納第,他們都在某種程度上使冉阿讓的生活變凄慘,但他們在冉阿讓那里得到的卻是寬恕。
在一個“貧窮使男子沉淪,饑餓使婦女墮落,黑暗使兒童羸弱”的悲慘世界里,冉阿讓的胸懷是值得贊賞的,因為寬容仁愛的心可以冰釋一切。
四
小小燭臺,一生指路
? ? 冉阿讓是悲慘的,但他也是幸運的。他的幸運在于遇上了米里哀主教。米里哀主教及時的救贖了冉阿讓即將墮落下去的靈魂。
米里哀先生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圣人,在所有的人都拒絕冉阿讓進門的時候,米里哀熱情地款待了他,所有的人都鄙視冉阿讓,視他為下流無恥,米里哀卻叫他“先生”,“先生”,多么遙遠的稱呼!冉阿讓震驚了,不僅如此,米里哀對然而讓偷餐具的事非但沒有責備,反而附贈了一對燭臺給他,賜給他又一次自由。
米里哀主教告訴冉阿讓,生命是給予,不是占有。
從此,燭臺的光芒便亮在了冉阿讓的心里,他此后的行為便緊緊地和這束光亮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商馬第事件是對冉阿讓的考驗,也是他生命的轉折點。
其實,長相酷似冉阿讓的商馬第的出現(xiàn),對冉阿讓來說是件好事,他完全可以不聞不問,讓那個假的冉阿讓去受苦,但他自己卻安心的做馬德蘭市長,繼續(xù)造福這里的百姓。他在矛盾中一開始選擇了沉默,他甚至燒掉了自己做苦役犯時穿的衣服,他要同那個該死的冉阿讓做個了斷,之前的種種全當沒有來過。然而當他的視線落到壁爐上,被火光映的隱隱發(fā)亮的兩個銀燭臺上時,有個聲音讓他停止了,那是一個誰也看不見的聲音。在黑暗中詛咒著他,米里哀先生的教誨再次出現(xiàn),他將重新審視自己的決定。他不能讓一個無辜的人去代替自己受苦,他不能把自己的自由建立在別人的不自由之上,即使以前的監(jiān)牢生活,他再也不愿意想起,更不愿意經(jīng)歷第二次。最后,冉阿讓選擇了坦白,是點亮的燭臺給了他坦白的勇氣,教會了他善良。
在這之后,冉阿讓的生活中處處不忘米里哀的教導,他開始把光明帶給別人。
當他答應幫助芳汀照顧孩子的時候;當他遇到毫無血脈聯(lián)系的珂賽特的時候;當他給了沙威自由的時候;當他從戰(zhàn)場上背回馬呂斯的時候;當他為了孩子的幸福離開的時候……他的行為在燭臺的照耀下熠熠生輝,讓人敬愛。
冉阿讓的一生無愧于自己的心靈,一對小小的燭臺照亮他的人生路,他沒有因為悲慘的經(jīng)歷而變得墮落,而是堅持著燭臺賜予他的信念,踏實而勇敢地走完了一生。
在冉阿讓臨終的時候,珂賽特和馬呂斯才知道這個老人為他們付出了多少,雖然為時已晚,但對冉阿讓來說,已經(jīng)是莫大的幸福了。這個為了別人付出了自己全部的老人,終于要將靈魂交還于上帝了,他覺得安心。
上帝要帶走的,是一個受盡苦難,疲憊不堪的靈魂,更是一個寬容仁愛,善良莊嚴的靈魂。一切在經(jīng)歷了一番喧嘩之后,終于塵埃落定,所有的淚水與歡笑,快樂與悲傷,隨著冉阿讓的離去畫上了句號。
這是冉阿讓棄惡從善的故事,然而他的“惡”又不僅僅是他自身的原因,社會的黑暗,制度的不公,旁觀者的冷漠共同造成了冉阿讓的悲劇。但它又不僅僅是一部悲劇,所有非常難得的品質都在冉阿讓身上得到完美地呈現(xiàn) ,讀完了作品,我為這樣的冉阿讓深深感動,這是作者歌頌的偉大靈魂,他的偉大與那個不公正的世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有人說《悲慘世界》不僅是冉阿讓一個人的史詩,更是一部人民大眾的史詩。是的,在那個顛倒黑白的時代,原本無罪卻要背負一生罪名的窮人豈止是冉阿讓一個?“悲慘世界”的確太過悲慘,然而作者塑造這樣的人物形象,賦予了他人性的光輝,那座燭臺指引著冉阿讓,升華了他的精神品格,也指引著我們萬千讀者,在《悲慘世界》的洗禮中,深刻思考人活著的意義,思考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是什么。這也許是這部經(jīng)典名著值得一遍遍閱讀的深層原因,也是這部作品永垂不朽的價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