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裝點著璀璨燈火的大榕樹下,一個美麗的女子坐在星星點點的秋千上緩緩搖蕩。
“阿斯,你快來推我呀!”
身材欣長的男子不慢不緊的踱步到女子身邊,繞到她身后,拉住了秋千的繩索,輕輕晃蕩著:“這樣夠了嗎?”
“不夠,你用點力啊,又不是沒吃晚飯。”
面對女子不滿的抱怨,男子苦兮兮的癟了癟嘴:“沒吃。”
“啊?”女子著急的從秋千上跳了下來,“你怎么不早說?我去給你找點吃的來!”
“你別走,等一下。”
男子忽然抓住了女子的手,并牢牢的與她十指相扣。
女子狐疑道:“干嘛?”
“本來剛才氣氛挺好。”
男子悠長的嘆了口氣,接著忽然抱住女子的腰,將她抱上了秋千,帶著命令的語氣道:“你老老實實待著,別動。”
“干什么神經兮兮的?”
相較于女子的困惑不解,男子一本正經的在她腳下單膝跪地,隨后從懷里掏出一個黑色的戒盒打開來。
“念,嫁給我,好嗎?”
此時此刻,花園里寂靜得只聽得到草叢里此起彼伏的蟲鳴聲。
“阿斯——”
蕭南笙渾渾噩噩的從睡夢中驚醒,她猛然睜開眼睛,天色已經蒙蒙亮,宿舍里的其他舍友還在打著呼嚕熟睡,可她卻已經再也睡不著。
阿斯?
她又夢到了那個男人,那個名字,以及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她從未如此近距離看一個男人的臉,他的劍眉星目,他的一顰一笑,就連他向她求婚都是那么的真實,根本就不像只是一場夢。
她不禁好奇,世界上真有她夢里夢見的那般俊逸的男子嗎?如果真的有,他會和她如夢中那般耳鬢廝磨熱戀著彼此嗎?她完全不敢想象,這或許真的就是她在白日做夢,可是她多么希望這樣的白日夢永遠都不要醒來。
然而夢境始終是夢境,現實也終究是現實,人都是要面對現實的,不可能永遠都活在夢境里,現在想來,或許是她潛意識里因為孤單太久太想談戀愛了,才會做那樣的美夢吧。
放眼望去,整個宿舍里,到了大四都還沒談過戀愛的,也只有她了。
蕭南笙不禁重重的嘆了口氣,抬起手臂壓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按理說,她長得也不算丑啊,要說在華東大學,在男女比列2:1的情況下,比她丑的女生都有男朋友,她這樣中等姿色的,不應該啊。
這么想著,她伸手捏了捏腰上的贅肉,是不是該減肥了?她又摸了摸自己的雙下巴,嗯,是該減肥了。
可是減肥的念頭也僅僅只是從她腦袋里一閃而過而已,起床后的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根本就沒時間減肥。又或許減肥根本就是條悖論,人一旦真正忙碌起來,顧不上喝水顧不上吃飯,再加上強制性勞動,完全就是不自主的掉肉,又何必另外找時間去減肥?
蕭南笙算是真正體會到了這種忙碌,特別是當她一邊要專心上自己的主修課,一邊要做四個學生的家教,還要每天趕時間的在城市里搭公交車東奔西跑,簡直就累得喘不過氣,原本趙老師還想給她再安排一個學生,最后她不得不婉拒,總得給她點時間喘口氣吧?
而在她教的這四個學生當中,蕭南笙最關心的就是裴育聞,特別是他父親出了那樣的事情,她很擔心她對他的寫作輔導就此中斷,不過好在到了周末她都沒有收到停課通知,所以她欣欣然的在周六早上去了裴家。
這回依舊是蘇姨為她開的門,蘇姨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異樣,她不知道蘇姨是否知道裴恒自殺未遂的事情,不過她也不想再提,她最擔心的是裴育聞。
“蘇姨,育聞還在睡覺嗎?”
“噓——”蘇姨忽然轉過身,沖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老板在樓上睡覺,我們說話小聲一點,別吵醒了他,育聞剛吃過早飯在書房里等你呢。”
“他起那么早?”
蕭南笙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裴育聞果然已經等在了座位上,正在寫作業。
“你怎么才來?”裴育聞也看到了她,語氣里帶有不滿。
蕭南笙不禁在心里笑他,小小年紀的,怎么給人一種將來必成霸道總裁的感覺?
蕭南笙有些關心的問道:“你爸爸還好嗎?”
裴育聞點了點頭:“醫生說身體沒什么事了,就是精神上有些問題。”
蕭南笙不免感嘆道:“是抑郁癥?”
“嗯。”裴育聞沮喪的應了一聲,“好像更嚴重了。”
雖然蕭南笙想不明白,裴恒怎么會得這種心理疾病,但是這終究不是她該過問的。
“那你呢?”她更關心的是自己的學生,“你怎么樣?”
裴育聞聳了聳肩膀:“除了請假在家里待了幾天陪我爸爸,我沒什么事。”
裴育聞果然比蕭南笙想象得還要早熟,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里,早熟也是出于無奈吧。
“既然你好我好大家好。”
蕭南笙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教材從包里拿了出來,“那我們就開始上課。”
在蕭南笙給裴育聞做輔導的過程中,書房里一直都很安靜,一切都沒什么異樣,除了天花板上有規律閃爍著的攝像頭小紅點。
那應該是最近一段時間才裝上去的,之前她從未見到過,也不知道攝像頭那邊是誰在監視著這房間里的一切,讓她感覺渾身不自在。
不僅如此,她口渴走進廚房為自己倒水喝時,連廚房里都裝了攝像頭,她一陣錯愕,走到客廳、餐廳、二樓、屋外的花園,幾乎到處都是攝像頭,沒有留下一個死角,她開始擔心,該不會連廁所里都有吧?搞得她都不敢上廁所了。
蕭南笙帶著這樣的困惑,端著水杯正打算回書房,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來,走進來兩個老人,正是她上次在醫院里見到的裴育聞的爺爺和奶奶。
兩位老人見到她后,先是一怔,隨后才反應過來。
“你是蕭老師吧?”
裴育聞爺爺的聲音雖然聽上去有些疲憊,但卻很洪亮。
蕭南笙表情僵硬的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么一見到這對老夫婦她就感覺他們很親切,就連眼睛都莫名開始酸脹。
“今天的輔導就到這兒吧,我們待會兒要帶育聞出去,你就先回去吧。”
裴育聞爺爺接下來的話讓蕭南笙愣了愣,有些不明白。
見蕭南笙還愣在原地,裴育聞的爺爺又補充道:“費用會按正常時間付給你。”
怎么這事兒就扯到錢上面去了?難道自己在裴育聞的爺爺眼中只是個貪財的俗人嗎?
這讓蕭南笙的心中升騰起了一股無名的火氣,原本還感覺這對老夫婦挺親切的,可是現在全然沒有了剛才那樣的感覺。
她一聲不吭的點了點頭,接著就輕手輕腳的回到書房,跟裴育聞打了聲招呼后,便拎起自己的包,識相的走出了裴家。
不過在拉開花園里的雕花鐵門時,蕭南笙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身后的別墅一眼,竟意外的在二樓的落地窗那兒看到一個欣長的身影,是裴恒,他也正俯瞰著她。
有那么一刻,她恍惚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與他重疊,然而那僅僅只是一閃而過的幻覺。
裴恒沖她點了點頭,她也禮貌性的向他點頭致意了一下,他竟然笑了,但笑得很蒼白,這讓她不禁想起裴育聞曾說過的玩笑話——上次是割腕,這次是吃藥,那下次就該跳樓了。
她有些擔心,他那樣的笑容,該不會是準備跳樓吧?可是他所處的二樓并不高,要是跳下來,死不了,只會導致外傷。
她漸漸蹙起了眉頭,也越來越迷惑,到底裴恒是因為什么才一直想尋死?況且一般人死過一次就夠了,可是他怎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尋死?再說了,他身為人父,就算不替自己著想,也該想想自己的孩子啊。
懦弱。
這是蕭南笙從心底突然冒出來的詞語,她想起裴育聞說難過是軟弱的表現。
是啊,是個男人就該堅強的面對一切,而不是一昧的尋死來逃避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