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酒。我是嗅不上香味，喝上一口，感覺就不一樣，普通白酒，辣烘烘的，它溫和，非常舒坦地像一條線似地直下喉嚨，真不錯。值，伍妹的情。大娘和伍妹包的餃子也真好吃。蠻娘喝上汾酒，一臉的高興。一瓶酒，她喝了半瓶多。這頓飯，菜只有二個，一碗肉絲，土豆燒大白菜，一碗魚，水餃也能下酒。
下午，我和伍妹去了東單。路上我說：“你現(xiàn)在還在實(shí)習(xí)期內(nèi)，一瓶汾酒要化了你三分之一的工錢，差不多是你一個月的伙食費(fèi)了吧。”她傍著我，側(cè)過臉眉開眼笑，手指指自己的心：“你二年才來一次。”我摟住了她：“去年是因?yàn)殚_刀，今后可以每年回來一次。”“要是能調(diào)來北京多好。”“我也想過，得找機(jī)會。”心想，要是能實(shí)現(xiàn)是最好，相敬相愛地過日子，一個溫馨的家。這樣，人就能充滿精力地為國為民勤奮工作，包括實(shí)現(xiàn)我渴望的創(chuàng)作愿望。
在王府井百貨商廈里，伍妹特為走到賣呢絨毛料的櫃臺，去看了看花呢的價格十多元一公尺，她笑著咋舌：“這么貴。我們縣城百貨店里有布料賣，沒有這些高檔的毛料。”我靈機(jī)一動：“你初五早上回商店去，我送你到車站，下個星期日，我來一趟你們店看看。”她很高興我這個提議，略作思考：“你在下周日來。這樣，我下周就不回家了，待你走的那天，我好調(diào)休送你。”這一說，我覺得體貼，聯(lián)想到大年卅的路上相與有種心心相印的甜蜜。她又依偎著我，輕輕而又高興地告訴我：下個月（三月）她和她過去的同學(xué)，現(xiàn)在的同事，家在門頭溝的小王要轉(zhuǎn)正了，據(jù)說工資好拿四十二元了。她又認(rèn)真地看著我的眼睛說：“這樣，我每月至少好存廿五元錢了。”我握著她嬌小柔軟的手搖了搖：“英，你不要刻苦了自己，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只有有了健康的身體，才能有幸福的生活。”又貼著她耳朵悄悄地說：“為我生兒育女。”她用手肘輕輕地戳了下我的胸口。“再有，你要讓媽改善改善生活，她身體好，健健康康的就是咱們的福份。我那蠻娘，一，我們成家，我不想與她一起過。免得節(jié)外生枝多事兒。二，我遠(yuǎn)在上海，你和媽必定會很辛苦，很勞累，要多了事兒，我鞭長莫及，不苦了你和媽。”“我聽你的。大媽，她——”伍妹話到嘴邊將后半句嚥了下去。我追問了，“她”怎么了？“沒怎么了。”我腦子里飛速地轉(zhuǎn)：蠻娘，又怎么了。從昨夜到今，在糯米粉和年糕上小氣些，這我理解她，年紀(jì)也老了，饞家鄉(xiāng)的食品。至于她老來的生活，我想應(yīng)該與她的女兒大毛、小毛商量一下，她雖然會有退休工資，但我們?nèi)诉€是該照應(yīng)她些。我將這個想法也對伍妹講了。她笑了笑：“你看著辦吧。可能不用這么麻煩。大媽也是個要強(qiáng)的人，她或許會自己安排呢。”“那當(dāng)然是最好。我只是想，盡管她對我從小打、罵，必竟在我沒有親媽的情況下，將我?guī)Т罅恕！薄斑@是你的善良心意。我之所以愛你，就是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心田善良，且還聰敏。小王在看了你的照片后說："這人面善心靈。伍淳英，你有眼力，嫁給這樣的人會幸福的。我不知能不能也遇得到這樣的郎君。”“真的？”“你別得意，我現(xiàn)在動搖了，還不一定要不要你了。”“你敢？”“這有什么不敢的？咱們在沒結(jié)婚前，都是自由的。”“那是，那是。”我被她說得心里緊了起來。為了她，我甩掉了陳睿奮，沒搭理"平湖姑娘"。伍妹又說：“小王初三要來我家，要親眼，當(dāng)面看看你，咱要不要你，由她決定。”我打趣她，也想來個小小的報復(fù)吧，說：“那個小王假若比你還美，我可追小王了。”“哼，我不怕，因?yàn)槟愀静粫Ｋ膊粫Z人之愛。”“那你在那封信中說'愛你，愛你一輩子',那一定是你給小王看了我的照片后，得到她的首肯后才寫的。”“算你聰明。”我又揑了揑她的手，她撒嬌地說：“疼。”
初三下午二點(diǎn)左右，在伍妹家，門外有人輕輕地“篤，篤”二聲敲門。伍妹立即開門：“小王，快進(jìn)屋。”我?guī)Φ乜慈ィ瑏K隨即在炕邊站立起來。一條鮮艷的紅圍巾連同棉襖的帽子一起裹了圍住半個臉。進(jìn)門靈動的目光先掃向我，略點(diǎn)了點(diǎn)頭。再解了圍巾，拿下口罩：“媽，新年好，大家新年好。”“好閨女，你可來了，想死大媽我了。”我看小王比伍妹矮些，胖乎乎的圓臉，單眼皮、細(xì)眼臉容大不如伍妹，心想，怪不得伍妹有這樣的自信。大娘也站起來，讓小王坐炕上，讓我也坐炕上。我說：“媽，您坐炕上，我和淳英站會沒關(guān)系。”小王接口：“媽，您老可有兒了。”大娘一聽這話只是笑。小王又招呼淳英：“我們坐一塊，姐（比伍淳英小二個月）來呀來，紀(jì)已巳今兒你就坐凳上吧。”“好，其實(shí)我站著也沒關(guān)系，我的工作，八小時就是站著干的。”大娘忙說：“已巳，你與她們姐妹倆坐一起吧，我去與你那姆媽說會話。”小王又開口：“媽，您現(xiàn)在就疼這個兒了？”大娘呵呵笑著：“你們年青人在一塊有話說，我插不上嘴。”說完出門走了。我也去那屋，拿了些從上海帶來的牛軋?zhí)恰⒛烫侵悺Ｔ俚轿槊眉摇?/p>
小王此時已脫了棉大衣，一身與伍妹一模一樣的打扮，倆人坐在一起，只是膚色和臉盤不一樣，假若遠(yuǎn)看，還以為是雙胞胎呢。倆人頭碰頭地低聲說著什么。我從伍妹笑著的臉上感覺到小王在把自己將對我的考題告知她。倆人又嘰咕一會。我只得將糖放在舊凳子上，將凳子放在炕前桌子邊，我站在爐子南邊手時不時地去烤一烤。小王的一聲：“你一切聽我的。”將我注意力又引向她倆。小王笑著問我：“紀(jì)已巳，先不吃糖，我問你。你們倆，人在兩地，姐這里我可擔(dān)保，可我為姐擔(dān)心。上海是十里洋場，花花世界。”我忙說：“那是解放前，現(xiàn)在的上海是個工業(yè)、文化的中心。”“姑娘總不會少吧？”“天地可證，我心中只有伍妹一人。”“你們單位里沒姑娘？好看的、體貼的、又有錢的來追你，怎么辦？”我看了眼伍妹，將開刀時┌陳睿奮送信┐一事講了出來。這事我從未向伍妹說過，我是從：我們廠里有位與我同令的姑娘、高中畢業(yè)，在廠校當(dāng)教師，邦我補(bǔ)習(xí)初中物理。我因三班制、有時就一對一上課。在春、秋季節(jié)，天氣好的時候，我提議到我們廠門前的花園路上去上課，在花前樹下的，多有詩情畫意，多有風(fēng)味，也談到我們討論過紅樓夢、安娜·卡列尼娜等中外名著。直到，她興沖沖地來醫(yī)院看我"送信"。伍妹聽得十分仔細(xì)，那雙秀美的眼睛先是驚愕，小王那雙靈動的眼睛與伍妹對視一下，倆人間似說了些話。小王就揑著伍妹的手。當(dāng)聽到我讓陳睿奮拆信看信后，不無難受地離去。這才雙雙露出笑容。小王欣慰地說：“紀(jì)已巳，你一顆心確確實(shí)實(shí)向著我淳英姐的了？！”為了進(jìn)一步表白我的心，我又將如何婉拒"平湖姑娘"的事說了。小王對伍妹評論道：“姐，看來已巳卻是個可信可靠的人。”干脆，我又說出在區(qū)工人俱樂部當(dāng)業(yè)余干部的一位在菜場工作元姑娘，如何邦我拆翻棉襖的事，而我因想念伍妹，在那里的寫字枱上的玻璃板畫了伍妹頭像，引起了袁守菊、小張的誤會，以為我是畫那元姑娘。那元姑娘看著畫有些羞，卻是高興，無異議，等待我向她表白。日日見面，我無動靜，空時默默面對畫像，她明白了，這是我心中的人。后來她有了男朋友，帶到圖書館來讓我給她評價分析。小王聽了，這才拿起一顆糖，先剝了給伍妹吃，自己也剝了一粒邊吃邊沉思。一會后悠悠地說：“姐，已巳哥，你們倆苦苦地兩地相思，何不早點(diǎn)結(jié)婚。”伍妹灼烈的目光癡情地看著我。我認(rèn)真地說：“我也想結(jié)婚。但我要建一個比較完美的家，要租房，讓媽，讓未來的孩子們有住處。我要給家置辦上像模像樣的家具，讓家人能舒舒服服地過日子。我要對伍妹負(fù)責(zé)，我要給媽和未來的孩子們一個溫馨的家。”小王那付靈動的眼睛里滿是贊許。伍妹喜悅地注視著我。“我在上海去商店看過，按我的設(shè)想，這些要七八百元錢。”讓倆姑娘咋舌。“而我目前只積存了三分之一，尚需二、三年。這些外，結(jié)婚總要請親朋好友們聚聚，喜酒、喜糖必不可少；而且，我還想帶伍妹去上海見見我的長輩親戚們。這些又得三、四百元。所以沒有四年的時間還不能馬上結(jié)婚。還有一個問題，最好能在三、四年間找到一位工作在北京、家在上海的人，想法對調(diào)。這樣，我們就能建起一個完美的家，親親和和地過小日子。好在，我們還年青，還等得起，趁這個時間里，全身心投入工作，爭取在事業(yè)上有所成就。”說到“工作、事業(yè)”我與伍妹對視了一下，彼此知道，包括我希望能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上的努力有所成就。小王聽到此，欣喜地靠著伍妹，靈動的眼睛熱情地看著我：“姐，已巳哥確是你的稱心如意郎君，你真有眼力。”可她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坐直身子轉(zhuǎn)頭又與伍妹咬起耳朵。我只見伍妹朝我看看，搖搖頭。小王轉(zhuǎn)身過來慢聲細(xì)語地問：“已巳哥，你那姆媽，沒聽你說到如何安排。”“這個嗎，我也已考慮過了，回上海后再說。我那姆媽告訴我，由于蘇聯(lián)撤走了專家，當(dāng)翻譯的小毛在西安沒工作好做，現(xiàn)在是拿一半工資，暫時回上海了。我向她要了小毛在上海家的地址，回去找她們商量商量，畢竟是她們的親媽。當(dāng)然，若要我也擔(dān)當(dāng)些，那也情有可源。再說，她將來應(yīng)該有份退休工資吧（當(dāng)時，她們還沒有退休制度）。雖然我小時候受過她無數(shù)無理的打罵，畢竟也在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衣食上也操過心吧。”小王又一次點(diǎn)頭贊許。
至此，小王轉(zhuǎn)換了話題，說起她在門頭溝家鄉(xiāng)新年趣事。我讓她倆吃糖我聽了會說：“伍妹，我去把媽請回來，我們出去一趟吧。”伍妹笑著說：“不用。小王與我親姐妹似的，前二次來，喝棒子面粥也過的，別說媽今天已準(zhǔn)備了餃子。”這樣一說，我心里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也只好得過且過，將來我們成家后再好好招待小王了。閑話了會，我忽然想起年糕，何不叫那姆媽炒些年糕給大家吃吃，于是我說：“我去那屋一會。”那屋里，倆老也向著煤球爐坐著嗑瓜子喝茶。瓜子殼擲進(jìn)爐膛，一跳一跳的火上來。我對姆媽說了要炒年糕的事，她笑著說：“可以。就是家里沒肉，要有點(diǎn)肉絲加大白菜炒年糕才好吃。”大娘說：“別忙乎了，我有水餃呢。”我問：“今天這時，菜場不知還有賣的嗎？”姆媽說：“這附近是沒有，據(jù)說朝陽門內(nèi)大街上那兒有個很大的菜市場，初一、二、三全天供應(yīng)不過都是議價的”。“好，我立即去。”大娘站起來，想拉住我，可我一步就跨出門，只聽大娘對姆媽說：“嗑了一下午的瓜子兒……”后面說什么我沒聽見。我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到那菜市場，買了二元錢的去皮腿肉，一斤多些吧。平價肉才六角多一斤，就是沒貨。再趕回來，天已黑了。那姆媽依舊一人向火篤悠悠地喝茶嗑瓜子。她看到肉了，一笑站起來：“我來攏吧。”“姆媽，多切點(diǎn)年糕噢。”“你去吧，去吧，一會兒炒好了我端過來，淳英媽讓你在她家吃夜飯。”于是我高高興興去了伍妹家。一進(jìn)門，那雙靈動的眼睛欣賞地看了看我，對大娘說：“您的兒真是個熱心熱腸的人。”大娘打趣說：“閨女，愿你也找到這么個郎君。”“媽，您欺侮我。”小王也撒嬌。“大媽我，可是真心真意的。”“好，就借您老的這句吉言，我也一定找個如已巳哥那樣的人兒。”“愿你們姐妹倆都有個幸福的家。我老婆子一個人過著也開心。”“媽”伍妹和小王同聲叫出，小王先說：“您的兒早就計劃好讓您過上和和美美，兒孫繞膝的日子了。”大娘高興得“嗨嗨”著“是嗎，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