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失業了兩周，原先的工作因為廠方的污水處理不達標而被停業修整，我暫時失業，可是卻一直遙遙無期的等待。這些日子靠著以往的一點積蓄支撐，勉強度日，工作始終沒有著落，令人心灰意冷。
也許是失業后的無助與無奈，自己甚至害怕天黑，總感覺天黑是為像我這樣孤寂的人而專門設置的。
只得開始重找工作。可是詢問了幾處招工點，都不適合我。要么嫌我學歷低，工作經驗不足。要么直接說工作強度大，怕我單薄的身體應付不來。反正我知道這些都是托詞，主要都是因為我身材瘦小，又生著一張丑陋的長臉，一張連我自己都不愿意照鏡子的丑臉。
沒辦法，我只好拉緊衣服，沿著路沿，緩緩地行走。望著西去的太陽，雖然陽光燦爛輝煌，可是我卻感覺低落的太陽，猶如血色一般刺眼，扎人的眼球，扎人的心扉。
無意中手碰觸到褲袋里的那張百元鈔票，心里“咯噔”一下，最后一張。似乎是一根救命稻草，可我卻不敢隨便使用。
“唉！”我深深地嘆了口氣，黃昏的風吹送，催著衣角。夕陽拉扯著身影，老長老長。
我低著頭行走，一門心思想著怎么度過這段艱難的日子。
正走著，路旁突然傳來一陣厚實的男聲，一個衣著樸實的中年男人，身旁擺放著一對竹筐，里頭滿滿的蘋果：“兄弟，買不買蘋果，自家果園里的。天快黑了，也沒賣出多少，買幾個吧？”看來是擔著蘋果沿街叫賣的水果販子。
我心里一陣猶豫，手觸及褲袋里的錢，卻又本能地停了下來。我不能這樣做，這個男人跟我一樣，是一個在生計中苦苦搜尋的苦命人。我現在自身難保了，哪還管得了別人的死活？
男人看出我在猶豫，哀求道：“買幾個吧，叫喚一天了，也沒賣幾個？家里人還等著我回去了，我算你便宜一點吧？”
“好吧，我挑幾個？”我心里想，權當幫他一下吧，這個世界哪個活著不是活著。
我瞅了瞅筐里的蘋果，挑了幾個稍大點的，一過稱十三塊，我拿出那張百元鈔票遞給中年男人。男人接過錢，看了看我，說道：“沒有零錢嗎？”我很不自然地搖搖頭。
男人掏出一個黑灰色的錢包，在里面找了找，我瞧見錢包里有幾張百元鈔票。男人翻騰著錢包，將錢包撥弄了個遍，百元鈔票與幾張十元的鈔票在他的手中倒騰著。
“很抱歉，零錢不夠。看你是個好心人，我送你兩個蘋果吧。反正我現在也不賣了，先回家了。”
中年男人將錢還給了我，還遞上來了兩個蘋果。我一再推遲，在男人的堅持下我收下了蘋果。我望著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手里那二個紅撲撲的蘋果，似乎朝著我狂笑，我真想扇自己一個巴掌。
天色漸暗，路燈開始昏黃地照射著路面。似乎沒有前途一般的昏黃，燈光又一次拉長了我的身影，老長老長。
我來到出租房下，也只好買幾包方便面充饑。進入超市，我隨手抓起幾包方便面，也懶得看出廠時間。
來到收銀臺前，一位年紀不大的姑娘。正手忙腳亂地給一位胖女人刷著物品，機器里不時的“嘀，嘀??”的聲響。
肥碩的身體剛好擋在我的身前，我移動著步子，走向收銀臺側邊，安靜地等待著。
“共二百九十元。”小姑娘說著，幫忙胖女人收起那堆物品裝入塑料袋里。
我隱入燈下，不想讓姑娘明顯地看清我的臉龐。“這幾包，多少錢？”
姑娘眼睛瞅了下我手上的方便面，報了價格，手里卻依然不停地收拾著胖女人的物品。
“給。”姑娘看看我遞上的平放在收銀臺的百元鈔票，說了句：“你稍等下。”
胖女人從身上拿出一張百元鈔票、一張五十元鈔票，拋在收銀臺上，順勢將我的百元鈔票挪向自己的方向。我一急：“大姐，你？”
“我什么我？這錢是我的？”胖女人滿臉的橫肉，抖動的瞬間立刻讓人聯想到賣豬肉的案桌上的那堆即將售出的肥肉。
“你的錢？我？”我急得吞吐起來，我想爭辯，可是心里卻又不愿意在超市里多逗留片刻。
“怎么心虛了吧？我剛從身上拿出來的，怎么會是你的錢？”胖女人兇巴巴地吼著，那聲量震耳欲聾。
“你??”我望著收銀的姑娘，這姑娘明明看著我把錢放在收銀臺，可是她卻怯弱的不敢幫我做證，低著眼任由胖女人指責我。我十分氣憤，但心里清楚，我不能糾纏下去。
我抓起桌上的那張五十元的鈔票，飛奔出超市，身后響起胖女人與收銀姑娘的呼叫聲。
我拐入小巷子，耳邊響著呼嘯而過的晚風，四周黑漆一片，我拼命奔忙。雖然超市離我的出租房并不太遠，我卻一直感覺路好長，這是我長這么大，第一次做這樣的違背自己意愿的事，可是生活的艱難迫使我無從選擇。
摸黑跑回了出租房，緊緊地關上房門，我站在門旁靜聽門外是否有追逐的聲音。好一會兒，我還能聽到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跳聲。那張五十元的鈔票已經皺成了一團，捏在滿是汗漬的手心里。但我慶幸，它是真錢。
那張鈔票，一張假的百元鈔票，卻讓我感受到了人情的冷暖。但是每每想到那位賣水果的中年男人，我總會告訴自己，不能再用假錢了。雖然，那錢也是從別人那里得來的。
這段灰色的經歷，讓我深埋在心底。直到我重新找到工作，不在為生計擔憂，我才漸漸忘卻。
夜色已起，望著身后拉長的身影，我不再認為這老長老長的身影有什么不好。
相反，生活中苦楚的經歷讓我明白，人還是應該善良地面對丑惡，即使生活為難了你，你也不能違背自己善良的初衷。美好或許總與丑惡相伴，但真正觸及丑陋以后，才會讓人更加明白幸福的可貴。珍惜身邊的人與事吧！
（2017年10月寫于燈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