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到達約定之地時,時間律師已經在那里等著我們到來了。
“喲,時間律師來這么早啊?”我招招手,打趣地說道。
時間律師只是笑笑,但很快那笑容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貫的“撲克臉”。他用食指敲了敲手表,對我說道:“比預定時間提前15分鐘到達是基本的社交禮儀。”
也許確實是提前了不少時間,這會兒除了我們還沒有人來——先說好,我可不是為了那“15分鐘原則”而提前來的,我只是醒太早睡不著,只好出來走走,順路來到這里。
天才微微亮,綴著三兩顆星星,還能看見月亮的影子。
“月亮。”我喃喃自語。
我們這次出行的目的地就是月亮上。傳說,在極東之地,每到新月升起,就會有一條天梯從云霄懸掛下來,人們便可以攀著天梯直登上月亮。我們正為此而來。
“嗨——久等啦——”騎著行李箱而來的少年向我們招招手,手鏈上的鈴鐺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清脆悅耳。不用說,光聽這童稚的聲音便知道,來人一定是樂天派學委。
別看樂天派學委留著妹妹頭,聲音細細的,還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但他可是不折不扣的男生——至少生理上是。
“時間律師,”樂天派學委興致勃勃地來到時間律師跟前,驕傲地問,“這次我守時了吧?”
時間律師看看手表,點點頭,臉上還是看不出任何表情。
“看!”樂天派學委拉著我的衣角,手指著時間律師,得意道,“他剛剛笑了!”
我不解:“哪里笑了?”
“真的笑了!嘴角上揚了2度誒!2度!我可是親眼看見的!”
我打量著時間律師,完全看不出他有一點笑意。鑒于樂天派學委實在是太能死纏爛打了,我只好問時間律師,“你剛剛笑了沒?”
“來了。”時間律師看向遠方,似乎將我的問題完全視作耳旁風。
“你說什么?”我問。樂天派學委也安靜下來,和我一起看著時間律師。
時間律師揚揚下巴,示意我們看向那邊。我們轉頭看去,只見幾人抬著一乘裝飾華麗的轎子正向著我們這邊前來。
來到我們這里時,抬轎的幾人停下步伐,放下轎子,一對打扮妖艷的雙胞胎姐妹從轎子里出來。
權力姐姐和名望妹妹下了轎子,遣回抬轎的幾人,繼續她們剛才在轎子上的閑聊。
“兩分鐘。”時間律師打斷她們的話語。
權力姐姐和名望妹妹同時看向時間律師,露出詫異的神情。
“遲到兩分鐘。”時間律師不茍言笑。
沉默片刻,權力姐姐突然笑了起來,邊笑邊捂著肚子,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時間律師也不說話,就那么看著,那神情幾乎是在動物園看動物表演。
名望妹妹趕緊出來打圓場,扶著權力姐姐說:“不、不好意思啊,下次我們一定不會遲到的!”
見時間律師沒有絲毫反應,樂天派學委立刻轉移話題:“我說,什么時候出發呀?”
天已亮,太陽從粉色的云霞后探出頭來,剛才稀微幾顆星星已不見了蹤影。
“咳咳,人都到齊了對吧?”我環視一周,確認了人數,“就現在,出發!”
我不知道為什么那天的日出竟會令我記憶如此深刻,也許是我的潛意識告訴我,那是我的身心被疲勞腐蝕前所看到的最后一次日出。
我們按著地圖上的路線行走了一天。上午時,還能聽見我們幾人的歡聲笑語,到了下午,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夜晚,月光如水,星空璀璨,我們支起了帳篷,圍在篝火旁暢想著我們的未來。
“我啊想寫一本書,就在我們登上月亮之后,來記錄我們一路上的奇遇。”
“真不賴!到時候你的書發行了別忘了給我們簽名。”
“哈哈,那當然!”
第二天,我們重整旗鼓繼續前行。
第三天,火辣辣的太陽幾乎要將我們灼傷,我們咬牙堅持。
第四天、第五天,我們昂揚的斗志被酷熱、勞累所消磨,苦不堪言。
“不行了……”權力姐姐首先敗下陣來,聲音里滿是疲憊。
名望妹妹攙扶著權力姐姐,雖然沒說什么,但看那樣子也知道,她也快撐不住了。
“我們不去了……太累了。”權力姐姐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
我們駐足,回頭看著隊尾的雙胞胎姐妹。
“現在就放棄也太早了吧!”樂天派學委激動地喊道。
但顯然,雙胞胎姐妹確實是沒了力氣,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我們還要登月呢!登月!”樂天派學委不依不饒,“我們這才到哪里?連天梯都還沒見到呢!”
“行了。”時間律師板著一張臉,聲音不怒自威。
樂天派學委怯怯地將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悄悄瞄了一眼時間律師,見他依舊擺著那張“撲克臉”,又收回了目光。
時間律師道:“要放棄的趕緊放棄,別在這里浪費時間。”
權力姐姐恨恨地瞪了一眼時間律師,似乎想說些什么,嗓子里卻干渴得發不出聲音。
“知道了,”名望妹妹咬咬牙,艱難地做出了決定,“我們不去了,也不拖累你們了。”
“你們別……”
“行。”時間律師打斷了樂天派學委的話,樂天派學委不敢再吱聲。
于是我們與雙胞胎姐妹分開,繼續前行著。
晝夜交迭,不知經歷了多少個黑夜與白天,我們終于到達了極東之地。
“看!天梯!”樂天派學委手指著前方,興奮地喊道。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們看到一條天梯自云端而下,如同瀑布一般。
走近了才發現,這天梯竟是由珍珠串聯而成,將它們串起來的絲線也在月色下泛起溫柔的光。
“只要爬上去就能到達月亮上了。”樂天派學委滿懷憧憬。
“真的爬得上去嗎?”我看著這珍珠鏈,心里多少有點不安。
“爬得上去哦。”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連忙回頭,只見一個老婦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此。
“婆婆好!”樂天派學委禮貌地向老婦人問好。
老婦人喜笑顏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瓶子來,放到樂天派學委手上,說道:“這瓶子里裝的是夢酒,這攀爬天梯的過程太辛苦,你會用上的。”
“夢酒?”
“用夢境釀成的酒。”老婦人解釋道。
“喝了會怎樣呢?”
“這是個秘密。”老婦人露出神秘的笑。
見已聊了這么久,時間律師催促道:“快點,我們該上去了。”
樂天派學委握緊了小瓶子,向老婦人道謝并告別:“謝謝婆婆,我們這就先走了,再見。”
老婦人笑著點點頭。
爬上天梯,珍珠做的梯子搖搖晃晃,但并沒有損壞。看來老婦人說的不錯,我們爬得上去。
可是,當我從天梯向下看時,老婦人卻不見了蹤影。
“好累……”不間斷地爬了幾個小時后,我忍不住氣喘吁吁。
時間律師不說話,不過從他沉重的呼吸聲中也能聽出來他也累了。
樂天派學委干脆停止了向上的步伐。
“嘿,不繼續嗎?”我問。
樂天派學委搖搖頭,露出得意的笑:“我想我該試試這瓶夢酒了。”
“你真打算喝?”
“不然呢?”說著,樂天派學委就將瓶子里的夢酒一飲而盡。
“感覺怎么樣?”我實在按捺不住我的好奇心,期待地問樂天派學委的感受。
“唔……有點……”樂天派學委看起來似乎是醉了,不僅說話不利索,行動也變得奇怪了。
就在我打算關心關心他時,他竟然松開了抓住天梯的手,一下子墜落下去。
時間律師這時也露出驚異的表情,伸手想抓住樂天派學委,卻終究慢了一步。
“天吶……他不會……”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從這個高度掉下去,樂天派學委必死無疑。
然而就在我們兩人還處于恍惚之際,樂天派學委竟然又飄了上來!
“樂天派學委!”我慌忙喊道,“你沒事吧?”
樂天派學委也不回答,就那么懸浮在空中,一臉癡醉。
“哈哈……月亮……我的月亮……”我聽見樂天派學委喃喃道。
“樂天派學委?樂天派學委!”我嘗試著叫醒他,可他卻完全沒有一絲清醒的跡象,喃喃著又飄向了遠方。
我和時間律師沉默好久。
“就剩我們了……”我開口道。
時間律師不說話,繼續向上攀爬著,我也只好跟著他上去。
又過了一個小時,我們終于來到了天梯頂端。
天梯的頂端是云層,我們踩在云朵上,軟綿綿的,稍不注意就會跌倒在其中。
我們在星辰間穿梭,一路上與星星們問好,最后終于看見了月亮。
“走吧,去月亮上!”我興致勃勃地跑在了前面。
一會兒過后,我才發覺時間律師并沒有跟上,回頭望,卻見時間律師的身形慢慢變得透明。
“怎么回事?”我不禁瞪大了雙眼,問道。
時間律師笑笑,那笑容夾雜了太多復雜的情感。
“看來我的時間已經到了,真可惜,”時間律師說,“你去吧,不用管我了。”
“可是……”
時間律師嘆了口氣。
我猶豫了片刻,但最終還是跑到時間律師跟前,拉起他的手,告訴他:“月亮就在眼前,來得及!”
我拽著時間律師的手,狂奔向月亮,甚至無暇回頭看時間律師的表情。
然而,就在我剛邁向月亮上的一瞬間,我手中緊握的時間律師的手消失了。我這才回過頭看,時間律師已不見了蹤影——他消散在了宇宙中……
月兒彎彎,星辰閃爍。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獨自坐在月亮上,回憶著旅途中的點點滴滴,寫下了這篇故事。最后,我在結尾處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