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頭爺,真名不詳,畢竟我這么有禮貌的人也不會叫長輩大名,身長約六尺半,五十多歲,外貌,黝黑。。。只記得黑了。家住我們村,就在我家右邊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那是他的第一棟小樓房,在我家門前河對岸,最長的那個一層樓,是他的第二棟小樓房。
毛頭爺?shù)拇碜髌肥?,一輛三天兩頭就要親自動手修一下的破拖拉機,這拖拉機轟隆轟隆作響的時候,總讓我聯(lián)想到政治老師講的大煉鋼鐵運動,那個時候,人們肯定也像他一樣,黑黝黝,豆大的汗珠,咧開嘴笑時的大白牙。
這坐騎的年頭看起來比我長,但比我寒酸。一個破的剛好只剩一個屁股面積的坐墊,一個紅褐色的全鐵方向盤,沒有車門,沒有玻璃,四面透風,后面一個到處起包的拖斗。以至于我那時候以為全世界可以拿來裝貨物的都是這樣的拖拉機。
去年河里發(fā)大水,河水平靜后,一天夜里,被水浸泡的一塊田里驚現(xiàn)一片鯽魚,滿滿的一片,毛頭爺眼疾手也快,回河對岸小樓房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事,立馬開著拖拉機,拿著麻袋,一田的鯽魚捉的干干凈凈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了,毛頭爺把十幾麻袋魚放上拖斗。
在村里炊煙還沒生起的時候毛頭爺把魚全運到了城里,給了他開小餐館的老婆和兩個兒子,說:拿去賣,一塊兩塊一斤也要賣掉。兩個兒子連忙拿到剛開門的菜市場。在小餐館吃了飯樂呵呵的就回了家。
毛頭爺菜園子里不種菜,只有茂茂密密的長在雜草之間的韭菜,家里包餃子時媽媽就對我說:去毛頭爺菜園子里割一把,我就屁顛屁顛的拿著小鐮刀去了。
毛頭爺沒菜吃的時候就去邊上別人家菜地里抓幾棵,要是正好被“偷菜”的那家有一個大媽,而且被抓走的那幾棵菜又是剛冒出來的正值時令的頭批菜,毛頭爺就要被隔空指桑罵槐的罵一次了,不過毛頭爺家里沒菜又懶得去弄幾棵來時,白水加鹽煮魚也是可以的。
我和弟弟變成留守兒童的那幾年,住在外婆家,過年父母回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二樓一個房間的門鎖被撬開,放的一麻袋據(jù)說品種很好的花生不見了,隨之消失的還有兩摞吃飯用的盤子和碗,所以過年的年貨中有兩摞把我壓得夠嗆的新盤子和新碗。
我意識到我家失竊了,有點氣憤,大人就更氣憤了,媽媽把這件事告訴了二媽,二媽告訴了大媽,不久,很多人都知道我家被偷了。
事情又發(fā)酵了一段時間,二媽有天告訴我們,是毛頭爺偷了我家的東西,好像是有人看到他曬花生了,還說跟我家的“一模一樣”,都是很大粒一顆的白花花的花生,不僅看到了花生,去過他家的人還看到別人家丟失的斧頭啊,鋤頭啊,切草機啊。
從那時起,我開始討厭這個人,如果實在要跟他說話,我的態(tài)度都很差,媽媽知道后,狠狠說了我,沒有看到,沒有證據(jù),不要亂說別人,小孩子,更不要學著排擠人。盡管心里不爽,還是聽媽媽的話,禮貌的跟他打招呼。
毛頭爺又在車底下修他的拖拉機了,林爺爺路過,放下小凳子,跟他閑聊。
“毛頭啊,又修車啊?”
“啊,是啊,這剎車又問題?”
“你還修什么啊,直接到城里給東東(毛頭爺兒子的小名)打下手,你這一個人過日子好過?”
“我不去,他那有人幫忙,我在這自由自在的,呵呵,也沒人管,多好?!?/p>
上半年,毛頭爺?shù)拇髢鹤咏Y(jié)婚,婚禮辦得相當隆重,請了婚慶公司,有樂隊,還請了秧歌隊的大媽們,那天,村里都沒人了,全跑他家看表演。
人們說:“沒想到你這平時小氣摳門的,今天辦這么好,不錯啊。”舉著酒杯的毛頭爺笑得牙齒都要飛出來了,“你們說辦得好就好,呵呵,兒子結(jié)婚,一輩子就這一次,辦就辦好?!?,喝酒的時候脖子伸得老長,生怕弄臟了西服,這估計是毛頭爺?shù)谝淮未┪鞣伞?/p>
五個月后,兒子突然離了婚,還在肚子里的孫子也沒了,聽說是兒子有外遇了。
村里每一個人談起這件事都覺得毛頭爺家不好,毛頭爺怎么辦呢?只是說:現(xiàn)在的孩子,不知道怎么了,隨他們吧,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