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車怎么這么慢,媽媽。”
“我們坐的就是慢車。”
“那為什么不坐飛機或者高鐵?”
“車慢一點,媽媽陪你的時間長一些。”
離家的時候,總是一次又一次地看行李箱,不是怕忘了什么,只是單純地想多在家待一會兒,希望車慢一點,再慢一點;回家的時候,收拾東西總是那么迅速,腳步輕快地拉著行李箱離開學校,明明知道即使到了車站也不會發車,但依舊堅持早一點到車站,似乎到了車站就會離家近一些。
一直以為,家的地址不重要,重要的是爸媽弟弟在哪里,他們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慢慢地長大,離家上學,不算遠的距離,但若是回一次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越來越發現自己對家的眷戀有多深。
影片中到樂離開祖國,隨父前往澳大利亞,對家的記憶僅僅停留在七歲那年回去奔喪,歲月的流逝留在他心底的記憶實在太過淺薄,他忘記了母親的面容,忘記了母親的名字,模糊的印象留在腦海中,聽到廣東的歌曲他覺得似曾相識,看到米婭戴上墨鏡,覺得這似乎在哪里見過,媽媽留給他的鑰匙被他戴在脖子里,時常丟鑰匙的他卻小心翼翼地保存著……
一個個鏡頭,一幀幀畫面,簡單地鋪陳在眼前,拉起觀影者所有的思緒,讓人感同身受。
電影海報上寫著,“約故人相見,看山河不變。”可是,山河早已轉換,故人也早已不見。
曾經青梅竹馬的三人,最后分道揚路;曾經相愛的戀人,如今各自歡喜;曾經互相依靠的父女,最后陰陽相隔;曾經血脈相親的母子,如今遠隔重洋。
故人縱然相見,可早已不是曾經的故人了。
時隔多年,沈濤再次見到梁子的時候,她滿身光環,一顆心早已千瘡百孔,他風塵滿面,一身病痛,以前無話不說的故友,現在坐在一起,卻是無言以對,歲月在他們之間留下了太多的遺憾,再深的的感情也回不去了。
“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遲早是要分開的。”這是沈濤的臺詞,前一句是電影宣傳海報上的一句話,記憶至深。
誰不想天長地久,誰不想永不分開,但無論是影片中,還是現實生活中,離別總是存在著,在火車站,沈濤和父親陰陽相隔,同樣是在火車站,沈濤和兒子遠隔重洋,從此,獨身一人,孤獨終老。
小學同學錄的留言板上,寫滿了“勿忘我。”初中的留言冊還細心的保留著,可是,漸漸長大的我們早已忘記了曾經的承諾,即使同學站在面前,我也未必認得他,即使認得他,我也不知道說什么。
往事只能留在回憶中,走在大學校園,偶爾地想起高中時的趣事,和閨蜜手機聯系著聊天,哪怕是說過無數次,早已耳熟能詳的話題再次談起,也覺得美好,那些有些傻,有些荒唐的往事并未因時光的流轉而褪去顏色,反而更加的珍貴。
故事未能忘記,可故事中的人早已散落四方。
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也會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
可是,即使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但陪你走路的人卻都會在你的生命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陪沈濤長大的父親,與沈濤結婚又離婚的晉生,青梅竹馬的梁子,血緣羈絆的兒子到樂,所有的人,即使都未能與她走到最后,但,卻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是這些人,豐富了她平凡的一生。
2025年,到樂長大,崇尚自由的他與米婭發生了一場忘年戀,他深深地思念著遠在國內的媽媽,但早已想不起她的名字,只記得有一個“濤”字,在回去與不回去之間徘徊的他看著滾滾波濤,輕輕喚出一聲“濤”字,目光投向大洋彼岸,聲音充滿了懷念。
千里之外,正在包餃子的沈濤恍惚間似乎是聽到了兒子的呼喚,她回頭,偌大的房間內空蕩蕩的,她失笑,眸中閃過悵然,嘴角的笑容是那樣苦澀。
影片最后,沈濤在雪中起舞,雖已年邁,但她的舞姿似乎依舊如年輕時一般,笑容甜美的她仿佛讓我們看到了1999年青春洋溢的沈濤,她眼中有光,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本以為到樂會回到汾陽,見到掛念多年的沈濤,可未曾想到影片卻在沈濤跳舞時戛然而止,導演賈樟柯為我們留下了一個懸念,到樂的歸來成了一個未知數。
我一廂情愿地期盼著、相信著到樂是會回來的,他會陪媽媽沈濤走在汾陽的街道上,吃媽媽包的餃子,和媽媽一起聽老歌,看媽媽跳舞,讓她得以安享晚年,陪她走過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即使只是短暫的一段路程,那也會是他人生中難能可貴的財富。
我亦不知道忘年戀的到樂和米婭會走上怎樣的結局,但于到樂而言,遇見米婭是他的幸運,而遇見到樂,也是米婭的幸運,哪怕他們只能攜手走過一段路程,但其中的美好卻足以讓他們用一生去銘記,去懷念。
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相逢即是緣,愿你我珍惜每一段緣分,即使將來的哪一日分開了,他日回想起同路時的點點滴滴,也會忍不住眉眼含笑,嘴角輕揚,屆時,也是無悔,也會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