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徐劍鋒在坎特伯雷大學接上KYOKO徑直來到新布萊頓海灘,KYOKO不明所以,問起為何會來這里。徐劍鋒下了車得意的說是為她準備一份驚喜。
“驚喜?像汪桑一樣也在海灘上拼字嗎?”此話一出頓時讓徐劍鋒有些難以回答,他走到車尾磕磕巴巴的道:“這個吧!沒汪桑那個費勁,不過效果應該差不多...差不多。”說完從后備箱取出野餐籃,一手跨著籃子一手牽著姑娘,邁步走向沙灘。走著走著突然停住,伸直雙臂,一手攥成拳頭翹起拇指,比對著遠處的棧橋。另一只手同樣的姿勢比對著圖書館,然后前后左右的調整著自己的位置。KYOKO看的好奇,不斷的問他這是做什么。徐劍鋒并不回答,調整幾下后就不再動,接著叫KYOKO閉上眼睛。KYOKO覺得很神秘,見徐劍鋒態度認真,順從的閉上眼。等上幾分鐘忽聞一股清心沉定的香氣。這時徐劍鋒示意她可以睜眼。
KYOKO睜開眼急忙要看個究竟,卻見沙灘上鋪著深藍色格子條紋布,面向大海的一側并排放著三碟瓷盤,盤上擺著從亞洲餐廳里買來的包子、壽司和獼猴桃。盤子前有個香爐,爐上正燃著三只香,香氣就是這里飄出來的。
徐劍鋒盤著腿招呼KYOKO上來,KYOKO脫下鞋跪坐在徐劍鋒身旁。徐劍鋒突然問:“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KYOKO想了想猜測著:“徐桑的生日?”
徐劍鋒搖搖頭,接著指了指棧橋又指向大海給她提示。可KYOKO依舊猜不出,傻愣愣的等待答案。徐劍鋒原以為KYOKO能想到,結果在提示下依舊沒反應,郁悶道:“你個純敗家娘們,你現在坐的地方就是一年前我遇到你的地方,不記得嗎?”
此言一出,驚得KYOKO顏面羞愧。徐劍鋒接著道:“一年前,在這里看見你這個傻娘們從那個地方。”說著伸手指給KYOKO看:“就是那里,你往海里走,然后我給你撈上來。看見我這身衣服了嗎?就是這件大衣把你裹起來放上車的。你還記得嗎?噯~衣服怎么有點小啊!”徐劍鋒拽著大衣,有些系不上扣子。
KYOKO呆看著徐劍鋒,沒有半點反應。這是徐劍鋒沒有料到的情景。他本以為KYOKO會感動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可看著連眼都不眨一下的KYOKO多少有些失望,頓時沒好氣:“你怎么就忘了呢?好好想想,我都記得!”
徐劍鋒又從兜里掏出手機,翻開日歷上一年前的這一天給女生看。再指指圖書館、棧橋、大海、他身上的衣服和遠處的車,結果KYOKO依舊沒有反應。氣的徐劍鋒直拍大腿:“我那天為救你都凍成孫子了,你愣不記得?你要是每月跳個四五十回的記不住也就算了。這才跳一回,怎就他娘的忘個干凈?你個沒良心的日本娘們!”
突然,KYOKO撲進徐劍鋒的懷里,眼淚勢不可擋的滑落下來。口中嗚咽的說著:“記得,我全都記得。”KYOKO霎那間哭成淚人,反反復復的重復著這句話。徐劍鋒伸手從籃子里掏出紙巾遞給她,一臉滿足外加驕傲:“怎么著,不比汪桑差吧!”
KYOKO哭過一段,哭的徐劍鋒脖子發酸。他將KYOKO從脖子上摘下來勸著別哭,可KYOKO的眼淚依舊停不住。最后徐劍鋒煩了大聲吼著:“成了,別哭了,下面還有正經事沒干呢!”
KYOKO收住眼淚:“還有正經事?”
116
汪春并未等來黃一凡的電話,焦急的在閣樓上抽煙,街前十字路口上有工人在裝攝像頭。最近中國留學生越來越多,買車的年輕人經常夜里兜風,吵的社區居民睡不著覺。于是區政府布設攝像頭,嚴查超速車輛。在基督城裝攝像頭的地方不多,一是市民們行為自覺不需要監控,二是市政也沒有太多的城建預算。這時汪春的手機響起,來電的不是黃一凡而是沈海嵐。
“TONY哥,不好了,墨墨姐被小胡子抓了,他們要5萬紐幣才肯放人,還不讓我報警。現在墨墨姐管我借錢。可我手上也沒那么多!TONY哥,我該怎么辦?”沈海嵐慌張的講述著她所知道的情況,只是不敢提她弟弟沈丹童涉及其中。
“你先別著急,李墨的事我知道,我已經跟一凡聯系過。剛才他打電話說已經找到小胡子了,現在局面暫時控制住,他在想辦法,要不我現在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問是要問的,可他們要錢怎么辦?TONY哥,我手上最多只有4萬多,其中還有一部分是我弟弟的生活費。”
“別擔心錢的事,放假我沒回國,手上差不多還有個幾萬。實在不成咱兩個湊一下,如果..如果還不成..就報警吧!”汪春提到報警,而深海嵐忙打斷:“他們不讓報警,萬一惹惱黑社會的人,會不會傷害墨墨姐?”
“嗯,那我先問問一凡現在是什么情況。好不好?”
黃一凡正在車里等著沈丹童的電話,電話差不多在他預測的時間響起。可接起來卻聽到汪春的聲音,這令他始料不及。汪春在電話里噼里啪啦的說上一通,黃一凡越聽越感覺事情不對,告訴他自己馬上回來。放下電話轉過彎回到圣丹莫的閣樓下,下車后抬頭見汪春正站在陽臺上,接著三兩步沖上二樓,汪春從窗戶外伸出手將他從屋里拽到陽臺上。上了陽臺黃一凡也瞥見十字路口正在安裝攝像頭:“媽的,早怎么不裝攝像頭,早裝還能抓住偷咱東西的毛利鬼。”
汪春遞給過一顆卷煙:“現在怎么樣?”
“我到的時候李墨的外衣被小胡子劃開,內衣都露出來了。他們叫嵐嵐聯系李墨的朋友去湊錢,現在李墨在小胡子手上,已經開始動刀子了,所以眼前先不能激化矛盾。”黃一凡說完點起煙卷嘬上幾口。
“給了錢,等李墨安全了,就告那個混蛋!”汪春憤憤的說著。
黃一凡聽后暗感不妙,若起訴小胡子,很容易牽扯上自己。原本一心想著要讓小胡子有錢還給杰森,自己好落個大幾千的人情,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蒙蔽了心智,此刻才想到后果。汪春見黃一凡表情異樣,好奇的問:“怎么?不能告他嘛?”
黃一凡收復心神,心中一轉解釋道:“你知道13A有多少人呢!光公司里的流氓就三十幾個,他們手下還有一批想進13A卻進不去的狐朋狗友。你起訴一個,后面會有一群人來折騰你。除非起訴后換個城市,只是13A是全球的幫派,不僅僅在新西蘭南北兩島有,澳大利亞也有。如果招惹他們最好換個國家跑路,要不然他們會發個江湖追殺令的玩意,滿世界去找你。當然那個玩意狗屁也不是,全是糊弄人的。”
“那豈不是告完還沒地方去了?“汪春擔心的問著。
“那倒也不是,可以去挪威、瑞士,聽說那些地方沒有13A。對了,還可以回國,國內沒有13A。”黃一凡給出后續的解決辦法。
“出國一圈還沒畢業就回去?這辦法不成啊!”
“嗨,那我也沒轍了。我雖然在公司是副經理,但就是個倒騰車的打工仔,不是13A的人。進入幫派是有儀式的,我還不夠資格。”黃一凡說著自己的處境。
“你最好別有那個資格,那你說怎么辦?”汪春向黃一凡拿主意。
“先等嵐嵐湊錢吧!湊夠了就好辦,湊不夠我也無能為力,我最多是勸住小胡子沒再去占李墨便宜,也就到這里了!”
“嵐嵐已經給我打電話說她錢不夠,我說我能和她一起湊。”
“你說什么?”黃一凡驚呼,聲音之高就連路口裝攝像頭的工人都扭過頭來看。汪春被嚇的怔住,黃一凡用手點著汪春晃了半天,氣得不知說什么才好。汪春怯生生的不知哪里做錯:咋了?我正好手上也有點,我就想,先把李墨換回來再說。”
“管你借你就借?李墨身邊那么多男人,怎么就你往上沖?那些錢可都是你自己的!”黃一凡氣的捶打自己的胸口。
“我不是擔心...李墨出事嘛!她一個女孩...。”汪春一臉的無辜。
黃一凡氣的再沒言語,皺著眉在陽臺上走來走去的轉磨。以往接觸李墨時,總見她身邊有不少男人,料想肯借給李墨錢的傻男人大有人在,可怎么也沒想到會落在汪春身上。心里埋怨著沈海嵐找上汪春這個愣貨,也埋怨汪春哪有自己扛著炸藥包往上沖的。可這話只能憋在心里說不出來,畢竟坑是他挖的。汪春看著黃一凡來回溜達直眼暈,一把抓住他:“現在怎么辦?嵐嵐還等著我回話呢!”
黃一凡踩滅煙頭,無奈的看著汪春:“還能怎么辦?取錢唄!”
117
海鷗在晚霞的余輝中掠過海面,海灘上的游人兩兩三三的走過徐劍鋒和KYOKO身邊。看著盤子上放著包子、獼猴桃,以及冒著縷縷煙氣的小香爐甚是奇怪。不光游客奇怪,就連徐劍鋒自己也覺得不倫不類。
KYOKO等著徐劍鋒講出所謂的正經事,徐劍鋒卻叫她把自己的全家福從手機中找出來,KYOKO找出合影不知徐劍鋒有何用意。
徐劍鋒接過手機看了看放在香爐前,又取出六支香,分出三根遞給KYOKO:“我呢!也不知具體哪天是你們家祭日,所以干脆從你跳海那天算,今天就當周年。咱們沖著大海拜拜也算是盡心了。”徐劍鋒說著將KYOKO手里的香點燃。
KYOKO的眼淚瞬間奔涌出來,徐劍鋒遞過紙巾:“哭一會可以,但不能總哭。來,自己擦擦,咱們先上柱香。”
KYOKO擦拭眼角的淚,擦過后將手上其中兩只香遞還給徐劍鋒,告訴他在日本上一柱香就可以。徐劍鋒撇著嘴:“怎么?你們日本人受不起三柱香?我們中國人都是三炷,你就來三炷吧!別整的那么摳。”KYOKO只好又拿回去。兩個人面向手機里的圖片拜了拜,再將香插進香爐里。徐劍鋒接著又掏出個手搖鈴和一袋子紙錢,接著在香爐邊的沙灘上挖坑,KYOKO不解。徐劍鋒邊挖邊答話:“這是中國人的方式,你不懂。這里有個鈴鐺是給你的。我問過你們那日本同學,他說日本人祭拜要有個鈴鐺敲敲,我跑了好幾家舊貨店才淘換這么一個。雖說是上餐用的,反正聽個響,先將就將就吧。好像你們還要攆些枯樹葉子往天上撇,枯樹葉我找不到,這是我從汪桑那偷來的煙絲,你愿意撇就撇點吧!記著,省著點撇,要不然汪桑非跟我玩命!撇多了,明年就該祭咱倆了。”
KYOKO點著頭說著謝謝,卻告訴徐劍鋒撒葉子是在燒香前用的。徐劍鋒這才想起那個日本人叮囑的話,自己剛才忙忘記。抱歉道:“這一會日本風俗,一會中國風俗的,我都給自己整蒙圈了,要不咱從頭再來一回?”
KYOKO再次欠身:“這已經讓徐桑費心了,我們按一種風俗就可以。”
徐劍鋒突然正色:“為什么要一種?你按照你們日本方式是盡你的心,我按照我們中國的方式是盡我的心,這根本就不是一碼事,你這不是胡鬧呢嗎?”邊說邊把手里的紙錢搓開,點起火放進剛才挖好的沙坑里。KYOKO又指著紙錢問是什么,徐劍鋒拿起其中一片解釋:“這叫紙錢,祭拜時燒給死去的人用的,讓他們在另一個世界有錢花,過的好點。”
KYOKO拿起一片紙錢:“在基督城我沒見到有賣的,徐桑是怎么找到的?”
“別說你沒見過,我也沒見過!這是我自己剪一晚上剪出來的。”徐劍鋒又從籃子里掏出棍子,攏住沙坑里燃燒的紙錢,好令其充分的燃燒。
“這些都是你做的嗎?”KYOKO捧著剪得猶如被狗啃過的紙錢很是驚訝。
徐劍鋒點點頭。
KYOKO的眼窩又濕潤起來,徐劍鋒一邊燒紙一邊對著照片磨叨:“我是KYOKO的男朋友,中國人。從沒跟您們見過面,第一次見面好像是有點怪。”徐劍鋒嘴上念叨著,KYOKO在一旁問:“徐桑,你是在跟我的父母說話嗎?”
徐劍鋒板起臉:“廢話,當然是跟你父母說話,我們中國人燒紙的時候都念叨幾句。你不懂就別打岔,老實聽著,成不?這事很嚴肅!”
KYOKO連忙道歉,徐劍鋒沒去理會繼續說著:“剛才我說到哪了?哦,對,就是咱們見面有點怪,不過您們放心,KYOKO在這邊很好,我會好好照顧她。今天給你們帶些紙錢,不知道你們日本人用不用,反正是個意思。新西蘭這地方太窮。想買些點心,可啥都沒有,我就尋思買點土特產吧!就只有獼猴桃了,這算不上什么好東西,您們千萬別挑理!”徐劍鋒滿嘴胡說八道的逮什么說什么,說的云山霧繞的時候,紙也都燒完了。他用棍子扒拉扒拉燒過的灰燼,沒有未燒透的生紙。點著頭說挺好,接著再把坑填上。KYOKO在一旁聽著,雖然聽的半懂不懂,但眼淚始終在默默地流著。這個大男孩總能以看似荒誕不經的行為揪住她柔弱的心,悄無聲息的安撫、慰藉、感動著她。
徐劍鋒盤腿坐在KYOKO面前,拿著紙巾給她擦眼淚:“KYOKO啊!我有點事想跟你說。”KYOKO趕忙挺直后背,規規矩矩的跪在徐劍鋒面前。徐劍鋒拉過她的手:“這個本來這話應該我父母對你父母說。可他們也不在,也只能當著照片跟你說。我想你我都是正當年,趁著牙沒掉,腿沒瘸不如咱們試著結個婚,你看咋樣?”
說到這里,徐劍鋒指著手機里的照片:“反正他們沒說話,我就當是同意,剩下就看你的意思了。”接著從褲兜里取出枚鉆戒,沒有包裝盒,戒指上的價簽都還在。徐劍鋒尷尬的沖著KYOKO笑笑,忙將價簽拽掉丟進風里。KYOKO看著鉆戒不自覺的顫抖起來,作為女生幾乎沒有不去幻想被求婚時的樣子。而這一刻發生時,她有些慌亂,不知這一切是否來的真實。
徐劍鋒舉起戒指:“這個是便宜了點,等我回國給你補個貴的,今天先用這個頂頂。”說完直起身單膝跪地:“KYOKO,你樂意和我過日子嘛?”
KYOKO的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不斷嗚咽。徐劍鋒見KYOKO只是哭,并不回應他的求婚。所幸也不等她回答,拉起她的手套上戒指。結果KYOKO哭的更加厲害,可以說是嚎啕大哭。這卻給徐劍鋒哭傻了,于是又拉過KYOKO的手:“你要是不樂意你就說,哭那么慘干什么,不答應就不答應唄!弄的我跟欺負你們日本人一樣。”說著又要從KYOKO手中把戒指再摘下來。
KYOKO慌忙將手撤回在胸前,捂住戒指哭的七零八落。徐劍鋒又問:“你到底樂意不樂意?給句痛快話成不成?這天都要黑了?我后面還有重要的事跟你說呢!”
KYOKO眼含熱淚拼命點著頭:“我愿意,我愿意,可是徐桑,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