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憶的人

下班和老陳去當地的米其林餐廳點上一份七分熟的牛排配紅酒,老陳這個人很有意思,向他拋出玫瑰花的女人很多,但他幾乎看都不看一眼。

晚上和老陳泡酒吧,混沌的空間里,每張人臉都映上一層混亂的顏色,搭訕老陳的女人手跟蛇似的不停的游走在老陳的脖子和腰間。沒人來摸我,我也沒興趣摸別人,幾杯酒下肚,眼睛像被貼上一張磨砂膜看誰都自帶幻影,我扒開纏在老陳身上的大蟒蛇,老陳沖我會意一笑,“你這么招女人喜歡,也不見你正兒八經找個女朋友”

“既然你已經發現了,事到如今,不得不告訴你”

“你他媽是基(G)?”

“我還H I J Q M N 呢。”

當時我喝多了,情不自禁的接著“O P Q I S T”唱了下去。覺得無比開心。

喝到斷片次數越來越多,早上醒來總是伴著頭疼,記憶力也每況愈下。

比如早上在柜子里翻找GUCCI白襯衫,卻揪出一條深藍色領帶。坐看右看左摸右摸做工如此粗糙才確定不是我的。

比如出門時發現鑰匙沒帶急急忙忙找鑰匙的時候,無意找到一個四角都破開了皮的錢包,也不是我的。

再比如突然想看前天買回來的雜志在家四處翻找,卻讓我詫異的是找出一鐵盒子的情書。每封都是以“給最愛的蘋果”開頭,這玩意兒都是誰的?百思不得其解。感覺自己是個拾荒者,在熟悉的地方撿到一堆破破爛爛又感覺絲毫與己無關的東西。

約老陳高端餐廳吃飯,向他傾訴我的恐慌,擔心自己是老年癡呆提前,和他談起蘋果,那個似乎和我有很深牽絆想起來卻是空白的人,我問老陳自己是不是出過車禍,腦袋被撞失憶?老陳不是在玩手機就是低頭吃著菜,漫不經心接著話“怕老年癡呆就拼命工作。我看你就是閑的。”我覺得老陳說的很有道理,肯定是大腦發揮的太少了,應該好好充實下自己的生活。

閑暇時,在招聘網站上尋找周末兼職,在茫茫不靠譜的職位推薦中我果斷放棄,理由很簡單網站上推薦的要不是石沉大海空頭公司掛名,要不就是什么夜店DJ搖擺王子。更無奈的是被各種中介公司詢問我們這可以給你提供什么什么兼職什么什么兼職,問我要不要,要不要,我她媽還切克鬧呢,轉而向泡菜打聽兼職信息,泡菜從事HR四五年,身邊還有一大票各種HR朋友,總覺得這樣比較靠譜,星期六月和泡菜去吃壽司,泡菜赴約,打量起我,我被他從頭到腳趾頭,又從腳趾頭到每根頭大用眼神掃射了一遍,我不禁打個寒顫,心想這是家伙不會口味發生轉變好我這口吧。正當我陷入自己的玄想之中時,泡菜開口說話了“幾日不見,你這家伙是撿到什么巨款?衣服是GUCCI? 褲子阿瑪尼 ?”

“我不一直是這樣嗎?”我一臉迷茫

“你還沒從痛苦中走出來嗎?”

走出來?

我曾被什么困住過嗎?據泡菜說曾經我有個女朋友叫做蘋果,從大學相識到戀愛,我每個月都會寫上一份長長的情書向蘋果表達我的專一與鐘情。從此得到班級同學的熱烈擁護只要誰被老師罰寫檢討書都會來找我幫個忙,然而蘋果從最初收到信感動到淚流滿面到漸漸習以為常,步入社會那會我省吃儉用,舍不得買一件超過一百的衣服,能走路絕不坐公交,能坐公交絕打車。每個月攢下來的錢一半用在和蘋果的各種約會開支上,一半則存下來當老婆本,這么說來那條粗糙的領帶和破舊的錢包確實是我的。和蘋果一眨眼已經在四年,我們也從當初22歲變成了26歲,26歲對于女人來說已經到了結婚黃金年齡,生活教會我們愛情不只是有愛就可以。可我勒緊褲腰帶也沒能存夠上海一個廁所的錢。

蘋果走之前,把我送給她那一盒子的愛情和未來一起還給了我。蘋果拖著箱子上了一輛路虎的那個晚上。老陳泡菜提著一大箱子的酒殺來我家說今天是泡菜生日要好好慶祝一番,喝干酒沒意思,我便提議劃拳,結果我輸的一塌糊涂,金黃的啤酒如同黃河的水浩浩蕩蕩席卷我的胃,“我他媽再也不要過這樣的日子,老子要掙很多很多的錢過上好日子。”我用力的捏緊手中的酒杯。老陳帶著安慰拍拍我的肩膀說道大丈夫總有出頭之日。“我要打電話給蘋果,跟她說祝她幸福,要是他敢欺負你,你就告訴我,老子立馬揍死他然后接你回來。”我邊說邊掏手機,老陳和泡菜跟看傻逼一樣的看著我。

我問泡菜那天晚上我是否真的打電話給了蘋果,泡菜告訴我,那時我已經的喝高,拿出電話一通亂撥,一個沒坐穩摔倒在地,還抱著手機邊說邊笑,笑的比哭還難看。

和泡菜告別之后,我打車去到老陳的家,現在是下午三點,老陳還在悶頭大睡。我猛烈的敲打老陳家的門,生怕這家伙睡太久會出什么意外。老陳頂著兩巨大熊貓眼開門看見是我,就惡狠狠的瞪我一眼,“我家沒著火,別把我家們敲壞了!”

“你這是昨晚被誰揍了。”我看著他那巨大的熊貓眼問他

“昨晚一夜沒睡在趕項目,到清晨五點才弄完”老陳一臉的欲哭無淚。

“據說蘋果是我女朋友?據說我一直是個沒錢的窮鬼? ”我陷進老陳家柔軟的沙發里,一字一句的說道

老陳揉揉疲憊的眼睛,盡量保持清醒。“這你都是聽誰說的?”

我沒回答老陳的問題,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剛剛去看了我的銀行存款,發現我果然是個窮鬼。”老陳沒再說話。我接著說道。”我要去見見蘋果,你得幫我”

“去哪見?你連人家的聯系方式都沒有,別看我,我也沒有。”老陳轉身走向洗漱臺洗把臉。

老陳又問到“你還想見她是為什么?”我被老陳的反問問的啞口無言。為什么?也許是因為見到她,封住我那段記憶的鎖就會不解自破,也許是因為我想了解自己以前是一個怎樣的人,不對,這些都不是原因。心里的聲音告訴我,只因為想看看她過得好不好,他有沒有讓她受委屈。

深夜回到家,把口袋都翻了遍依舊沒有找到鑰匙,攤坐在門口如同一只喪家之犬。

這時老陳來我家找我,看我坐在門口,便把鑰匙丟到我面前對我說“你今走的時候,把鑰匙忘在我家沙發了,每次和你吃飯,臨走前,你總是把錢包手機或者文件之類的東西遺漏在座椅,每次我就跟在你屁股后面替你撿東西,下次再這樣我得收錢。”老陳嫌棄對我一撇,隨后遞過手機給我看了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一家三口,笑的甜如蜜。再次看到蘋果的臉,卻沒有想象中的那股激動,記憶的枷鎖也沒有被打開,只是突然有一丁點那么心疼。只是一丁點,“她現在過的很好很幸福。”說完,老陳就熄掉屏幕轉身回家。

回到房間打開燈,看到那一盒子的書信,靜靜的躺在書桌上。突然明白那就是我丟失的記憶,一封一封拆開閱讀,里面并沒有記載很多甜言蜜語,記錄的是都是小事,陪蘋果逛街,和蘋果看的第一部電影,蘋果第一次說愛我,最喜歡看蘋果穿哪條裙子,蘋果最喜歡吃的水果,以及和蘋果一起對未來生活的期待。這些我碰都不敢碰的記憶,處心積慮想要逃離的片段,在慘敗的日光燈下,過往變成一根根鋒利的針,緩慢地刺著我,精準又尖銳的痛,一針一針扎進皮膚。那個消失的自己,書信把他還了回來。

很多時候,我們以為失去的是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一個合適白頭的戀人,其實不然,更多時候,我們失去的是體無完膚慘烈的自己。

第二天收到老陳發來的一封郵件,上面寫著:

我們每個人都會經歷一段時期的梅雨季節,烏云總會淘氣的把我們藏起來,還會下雨捉弄我們,可是雨季總會過去就像三毛說過“雨季不會再來”,雖然我們都是初出茅廬的窮小子,可是只要堅持努力總有一天也能戴上優質大叔的頭銜。所以,當你找到被烏云藏起來的自己的時候,請盡快與我們回合。

看完老陳發來的郵件,突然回想起蘋果離開的那個晚上,老陳泡菜提著一大箱子的酒殺來我家說今天是泡菜生日要好好慶祝一番,喝干酒沒意思,我便提議劃拳,結果我輸的一塌糊涂,一個沒坐穩摔倒在地,還抱著手機邊說邊笑,笑的比哭還難看。泡菜一把把我扛起來,對我說“一年不行,咱們就奮斗兩年,兩年不行咱們奮斗三年,當不了年少有為,做個優質大叔也挺好,你趕緊活過來,別掉隊!”

干凈利落的敲下幾個字,回復老陳的郵件 ?“收到收到,正在歸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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