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校門口,林夏望著門匾上赫然刻著燙金的文字:林城中學。我終究還是來了,林夏心里苦笑著,可是我還是在路上弄丟了你,安初,你現在還好嗎。
循著人流,林夏跟著媽媽來到了報到大廳,裝潢精美的天花板,一排排整齊的座椅,以及莊嚴的帷幕,林夏感覺到了莫名的壓迫感。不斷顫抖的孱弱的身軀,發著冷汗的雙手,和一片空白的大腦,林夏,跟周圍人臉上洋溢著的微笑格格不入。大廳正中坐著的校領導,臉上扭曲著笑容,一本正經的宣讀著嚴苛校訓以及對高一學生的殷切寄語。林夏厭惡這種感覺,皺著眉頭,耐著性子,勉強地克服了自己想逃離的心理。
冗長的迎新會議開完,已經是中午12點了,林夏伸了伸懶腰,任由驕陽觸碰僵直的手指。
漫無目的地走在繁花盛放的校園里,林夏輕輕閉上了雙眼,用雙手去觸碰那掠過頭頂的熾熱感覺,用心去感受來自花香的竊語。
睜開雙眼,第一映入林夏眼簾的便是那正開得爛漫的彼岸花。紅色的花,鮮艷的刺目。細細的花瓣,一經雙手觸碰,便懨懨地低下了高傲的頭。在陽光下漸漸枯萎失去汁水的花瓣,顯得異??蓱z。彼岸花的花語,絕望的愛情與無盡的思念。而今,后者始終牽絆著我的心,每天閉上雙眼的那一刻,腦海中都是你的影子。
安初,你說過,你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去思考,去考慮那些曾逝去的短暫美好。比如流星劃過天際,曇花漂浮夢中。短暫的美好,可以讓你忘卻所有不愉快的回憶,而今,我試過了,卻無濟于事。
九月的驕陽依舊,林夏感覺到了令人窒息的熾熱,無精打采地逃離這一切,離開了學校。
相同的時間,此時林夏正坐在教室里,聽著數學老師口里吐出的一串又一串冗長又枯燥的數學定理與推論,眼睛盯著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腦中想著今晚即將到來的小測驗…
700公里以外的安初,此刻正在狹小的空間里,做著接下來要用的衣服樣板,瘦削的背影單薄,白色的衣服上浸透了汗水,這里的空調,常年失修,只能排出熱烘烘的熱風,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安初忍著撲面而來的熱浪和經過蒸發與發酵并且帶著酸味的汗味,緊咬著牙關,默不作聲地做著手上的工作。來來往往,經過的人,熟視無睹,40度的工作室,林夏的心仿佛墜入冰窖,瑟瑟發抖。
不斷重復著的機械性的動作,讓安初的肩膀酸痛不已,間歇性的揉肩甩手,成了安初習慣性的動作。除了身體上的勞累,還有心理上的負重。整間工作室,除了安初,便是一位不茍言笑的制衣師傅,處在花季的少女,本來是多么的喜歡跟別人交談,而今,每日,面對著空落落的墻壁,充滿污漬的窗戶,安初自言自語,她多么希望,有人可以傾聽她內心的一切苦楚,可是,她不能去找林夏,林夏現在在上高中,學習時間很緊張,不能去打擾她。所以,每天下班后,安初習慣性地來到出租屋附近的一條湖畔邊,散著步,說著心里的一切不能對別人啟齒的事情。湖面平靜安寧,安初的心起伏不定,順著湖面,安初側著身子,向湖面擲去了一枚石子,平靜無痕的水面,頓時水花四濺。安初姑且認為是湖水對自己的事情產生了共鳴,并為自己感到難過…
或許是初上高中,林夏的心情總是起伏不定,每周的休息日,林夏一有時間便在安初的QQ上留言,總是訴說自己的不適應與難過。
安初每次看到留言板上林夏充滿復雜的心理活動時,心里總是五味雜陳,我不在你身邊,你為什么這么狼狽…
空閑的時間,安初總是會給林夏寫心靈雞湯,高中的歲月,總是那么難熬,安初明白,自己是林夏的心靈支柱。如果自己都沒辦法去支持鼓勵她,那么還有誰呢?
原本白凈的日歷本上,印著大大小小各色圈圈。每個圈圈下,安初都標注著林夏何時上課,何時放假,何時月考…這一切,林夏都不曾了解。
林夏知道的是,每次總是在自己放假的時候,安初的電話不期而至;總是在月考前幾天,安初的留言沁人心扉;總是在難過的時候,安初的簽名積極鼓舞…
林夏每年都會準備一盒明信片,每一張明信片上,林夏都寫滿了對安初無限的感激與思念。
努力學習,讓自己更加優秀,這是林夏對自己的承諾,更是對安初一直以來無微不至的關懷的報答,除了更加努力,林夏想不到對安初最好的感謝方式了。
安初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會回一次老家,在家待的時間總共不超過十天。林夏與安初待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一天。
林夏喜歡跟安初在田野的埂上,肆意奔跑,從晨曦初起到夕陽西下,這便是林夏與安初一年在一起的時光。短暫而難以留住。
林夏不知道,每次安初送自己的時候是如何的心情,因為林夏每次走后,絕對不會回頭。安初也不會知道,林夏為什么不會回頭看看自己。因為,安初一直站在原地,等著林夏回過頭來再擁抱一下自己;因為,林夏怕自己一回頭,便讓安初看到自己眼角的淚珠。
她們都知道,這一次轉身,下一次,便是365天后。
在天涯兩端各自生活的她們,行色匆匆地行走,流浪,因為她們都害怕,一旦停止,便會記起來這一切,淚水止不住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