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多米尼加回來有半個月了,才來補上這篇游記,一則是拖延癥發作,二來也是體重才恢復到沒去之前的數字,此時來寫這篇游記時機剛剛好。
小的時候,物資匱乏,雖然溫飽不愁,但可口的零食非常罕見,而且僧多粥少,偶爾有點零嘴兒,分一圈下來每個人所得都很少,媽媽這個時候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少吃多甜”。曾經我以為這只是一句無奈的溫情安慰,但后來我漸漸領悟到了這句話的概括力和普適性。童年一分錢一個的水果硬糖至今還在我的記憶里甜蜜著,童年的蘋果的香味似乎還在我的身邊縈繞。雖然后來物質越來越豐富,再到我自己參加工作,當所有的零食基本可以完全地放開吃,當我自己也不知道吃過多少種比當初高檔昂貴得多的糖果或甜點,但再沒有哪一個能在我的記憶里留下印象。
這次去多米尼加,住的是全包的度假村。各種餐廳,或高檔或方便,是隨便吃的。其中我們吃得最多的就是自助餐。無邊的美食任君享用,我們忍不住就吃多了。而且頓頓如此,經常一頓飯在胃里還沒有完全消化,又到了吃下一餐的時間,而下一餐又是上一餐的重復。盡管也在游泳池里拼命地練習了,體重還是蹭蹭地往上長。每次我都會告誡自己下一頓一定要節制,但下一次卻依然如故。身體雖然需要的不多,欲望卻總是想要得更多。這次度假的飲食,滿足的是欲望,是各種美食任我選擇的快感;損害的是身體,身體無法處理大量涌入的食物,開始不能從飲食中得到任何的快樂和滿足。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我們在走向食物的天堂,我們也在走向身體崩潰的地獄。物質極大豐富,大部分人吃的欲望都能充分地得到滿足乃至放縱,也開始有更多的人因此身體不堪重負。
小的時候偶爾吃到好東西那是真正的身心一體,雙重的滿足和愉悅。這種狀態在我長大后還曾有幸再體驗過一次。那是在懷我陽陽期間,檢測出了妊娠期糖尿病。然后我就被送去學習如何控制飲食。每頓飯要記下自己吃下的東西,數量,以及餐后兩個小時的血糖水平,定期把這些記錄發給醫生。如果血糖無法通過飲食控制,就會被要求使用胰島素。為了避免使用胰島素的麻煩,也想讓自己的身體作為一個最自然最干凈的嬰兒房,給寶寶一個純天然的環境,我耗費了很大的心力去控制飲食。 在保證營養的基礎上絕不多吃一口飯,決不少走一步路。爭取每個星期的血糖數字都無比完美。結果我也做到了,陽陽39周出生,體重5斤9兩。那段時間,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久違的饑餓感和每一種食物本真的香甜。吃香蕉的時候,每次只敢吃一半,每一口都很慢,要咀嚼品味很久,吃半根香蕉耗時反而比以前吃一根還要多。那個時候我最喜歡讀一行禪師在《故道白云》里記載的佛陀教孩子們怎么吃橘子的故事,并身體力行,專注于吃每一口食物,甚至在每一口里體會到了食物的前世今生,也因此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食物的香甜。
后來,孩子出生,緊箍咒解除,我又不太能專注地吃飯,也不太能記得食物的味道了。此次去多米尼加,更是徹底放飛了自我。但很有意思地是,這次地放飛更像是風箏被放飛,線還牢牢地牽在手里。我似乎能抽離出一部分的自己,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觀察自己。多倫多暴風雪肆虐的冬季讓這段短短的行程顯得如此可貴并回味悠長,甚至為此我還寫下了近萬字的游記;這是少吃多甜,而毫無節制的飲食讓我的身體不堪重負,長久地消化不良,這是多吃多苦。八個字結束此文,少吃多甜,多吃多苦。
希望以后再次回到多米尼加,我能用一種更有節制的方式去欣賞那里的美食,真真正正地得到飲食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