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澄海岸
天微亮,樂園周遭的一切都還沉寂在寂靜之中。只有海風徐徐吹刮,吹得沙粒細細作響。突然一束強光襲來,劃過天邊晨曦,劃破沉靜的黑夜。接著汽車熄火的聲音傳來,車里兩人都沒有說話,隱隱傳來微微的呼吸聲。
?“小龍,我們回家了。”在一聲重重的嘆息后,龍崎郁夫打破沉寂。許久,沒有回應。龍崎郁夫扭頭看著副駕駛座的段野垂著頭,每一次的呼吸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段野的手撫著腹部的傷口,衣服上的血跡已經凝固。此時的段野已經昏睡過去,郁夫一路連扶帶摔將段野扶到樂園里。
?兩人坐在飯廳門口,龍崎望著曾經放著結子老師做的愛心蛋包飯的餐桌,浸濕了的雙眼模糊了視線。仿佛看見他們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又回到了他們曾經難忘的短暫的歡樂時光。。。龍崎低喃著:“我回來了,結子老師。”昏暗的飯廳亮起一道光,結子老師微笑著朝兩人走來。龍崎瞪大眼睛碰了碰段野,段野無力的睜開眼微笑著:“結子,我回來了。”結子老師蹲下身,用寵溺又責怪的語氣道:“你們。。。為了我,竟然偏離了正道!”結子老師摸摸龍崎的頭:“好了,既然回家了,來嘗嘗我做的蛋包飯吧。”話音剛落,兩人立馬圍在餐桌旁。
?像小時候一樣,龍崎和段野大口大口吃著蛋包飯,結子老師在一旁掛滿微笑,還不忘叮囑他們慢點吃。。。兩行眼淚落下,龍崎看清周圍的環境時,三個人的笑臉與身影連同光亮消失得無影無蹤。。。黑暗籠罩著世界,絕望的潮水向龍崎洶涌襲來。段野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口中仍念念有詞:“結子。。。結子。。。”的呼喊聲斷斷續續。
?龍崎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黑色轉輪槍,緩緩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絕望地閉上雙眼,準備扣動扳機。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龍崎警惕的睜開眼,他敏銳的察覺一抹黑影從黑暗中走來。他看不清來人的臉,只能隱約辨出這是男人的輪廓,甚至他能感覺到對方的凌人的殺意。龍崎慢慢放下舉槍的手,緊了緊手中的槍。龍崎警惕的問到:“是誰在那?”在他抬手試圖瞄準的對方時“嘭”的一聲伴隨著子彈出膛時的火光,龍崎感到身體一沉,為龍崎擋下子彈的段野重重倒在龍崎的身上。龍崎意識到段野中彈,立即向前方連開數槍。由于室內光線昏暗,龍崎也不知道對方的確切方位。直到子彈被打完后,室內一片寂靜,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龍崎立馬放下槍,扶起躺在自己身上的段野,急切的喊到:“小龍,小龍別睡啊!”段野發出斷續的哼笑:“哼哼。。哼。。。郁夫,我要拋下你去找結子了,這樣也好,再也不會有人跟我搶結子了。。。郁夫,結子希望你在正道上好好活著,但因為我的。。偏執讓你脫離了正道,是。。。是我對不起你。我走后。。希望你能忘記過去的一切,過。。過你本該擁有的平凡的生活。。。。。。。”“小龍,小龍。。小龍”無論龍崎怎么呼喊拍打,終究無人回應。
?漸漸地,憤怒與仇恨的刺紅龍崎的雙眼。正當龍崎準備起身為段野報仇時,“嘭”又一聲槍響打碎破曉的寧靜。龍崎緩緩倒下,低聲呢喃著:“結子老師,小龍,日比野。。。。”
?與此同時,日比野掙脫深町后,驅車朝龍崎離開的方向飛奔,可是哪里還找得到龍崎的身影。日比野設想過無數個龍崎可能會去的地方,最后目標鎖定樂園。龍崎和段野從北川家出來,他們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便是他們的家——一切事件的起源處——樂園。
?日比野看著龍崎留給自己的字條,回想起龍崎臨走時的那句:“日比野,能遇到你真的是太好了!”眼神中露出的決絕。她怕,她真的怕龍崎會做出什么傻事。她和父親的矛盾還未來得及和解就已經失去,她和郁夫。。。。。。不!她決不允許同樣的遺憾發生兩次。想到這里,日比野緊了緊握方向盤的手,又加重踩油門的力道。
?日比野正穿過彩虹大橋時,手機鈴聲響起。日比野帶上耳機仍然注視前方:“莫西莫西。。。。”耳邊傳來三島課長焦急的聲音:“小日比野,找到小郁夫了嗎?”原來中年三人組也在著急找龍崎的下落,日比野告訴三島課長讓他們在樂園會合。
?到達樂園,日比野就看到警戒人員拉起警戒線,她立刻下車。此時,中年三人組也趕到樂園。三島課長出示警察證:“發生了什么事?”兩名警員抬起警戒線讓三島一行人進入,并簡潔報告:“我們接到報案,不久前有村民聽到槍聲。。。”還不等人說完,日比野慌忙沖進去,跑到門口時,她停下了腳步。
?果然,“龍崎郁夫,你怎么這么傻?!怎么不等等我。”日比野哭喊著。中年組隨即跑過來,大家都怔住了。眼前的景象觸目驚心:散落一地的彈殼,潔白墻壁上爬滿血漬,段野龍哉靠坐在墻壁上,他背后的墻壁上留下一條血柱。而龍崎郁夫側躺在地上,胸前一灘血染紅地板,他胸前的傷口甚至還有血在滲出。
?日比野泣不成聲,跪坐在一旁。而此時三島課長卻小心翼翼地向龍崎走去。他似乎看到了龍崎身體微微的起伏,感受到龍崎微弱的呼吸!他冷靜地對日比野說:“小日比野,小郁夫還活著!”醫療人員立即將龍崎和段野兩人送去醫院,日比野一路緊緊拉著龍崎的手,感受他漸漸失溫的手。還一直對龍崎說:“龍崎,堅持住!馬上就到醫院了。”恍惚中,龍崎一直感覺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好像是結子老師,又好像是其他什么人。她有一雙溫暖的手,會做好吃的蛋包飯,身上還有淡淡的花草茶的香味。
?龍崎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透過窗戶,龍崎看到被繁華街燈點亮的黑夜。此時離昨日去樂園已過將近二十四小時,夜空里的繁星如昨,但顯然此時的夜晚寂靜不再。龍崎無意識地動了動身體,卻不小心扯到了傷口,倒吸一口涼氣。感覺到手心傳來熟悉的溫度,龍崎側頭看去。日比野趴在床邊睡去,她睡得極不安穩,緊皺著眉,光潔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漬。龍崎看著十分心疼,伸手試圖擦去日比野的淚漬。手剛一接觸,日比野蹙眉,淺眠的她抬起頭看到龍崎投來的滿眼心疼的眼神。眼淚又隨著淚痕流下,卻又破涕為笑:“郁夫,你醒了?!我不會是在做夢吧!”龍崎沒有說話,而是伸手擦去日比野滾燙的眼淚。日比野微微笑著,感受著他手上的溫暖。當龍崎再次扯動傷口,猛的“嘶”了一聲,日比野這才意識到起身去叫醫生。龍崎按住日比野的手不確定的問著:“日比野,小龍呢?小龍在哪?”看到日比野一個勁兒地猛搖頭,他的心里不敢相信那個確定的答案,他試圖起身:“日比野,帶我去找小龍吧。”日比野立即上前扶住龍崎安慰道:“龍崎,你先躺好,我去叫醫生來,等你好些了,我們就去看段野好嗎?”幾近是哄孩子的語氣。看到龍崎平靜些,日比野立馬出去叫醫生。
?等到日比野再次回到病房時,房里不見龍崎的身影,摸著溫熱的床單,龍崎還受著傷,應該不會走太遠,日比野如此想到,急切的跑出了病房。
?日比野剛穿過走廊,就看見龍崎把著走廊上的扶手,吃力的前行。日比野跑過去扶住龍崎。她看著龍崎前額滲出的汗水,腹部的白紗布被浸出的血染紅,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刺眼。
?早已記不清自己為龍崎流過多少眼淚了,日比野無奈地抱住龍崎,在他耳邊安慰:“郁夫,放下吧!放下仇恨,好好生活。我相信結子老師和段野一定不希望你如此痛苦。”“段野已經離開了,幾天前他曾找到我,還感謝我照顧你。他之前和你決裂是想保護你,你知道段野的心愿嗎?他想你好好活著!”日比野感受到龍崎慢慢回抱著自己,輕輕拍著龍崎的背。日比野感受到龍崎陣陣抽泣,她的心如同針扎一般。她見過龍崎受傷的樣子,見過龍崎失魂落魄的樣子,唯獨沒見過他如此傷心脆弱的樣子。這就是失去親人的切膚之痛吧!沒有人比她更能體會龍崎的感受。
龍崎漸漸平靜下來,日比野小心翼翼地扶著他回病房。醫生檢查說龍崎未傷及要害,但還需要住院觀察幾日以防傷口感染。此時天空已漸漸明朗起來,躺在病床上的龍崎看著自從自己半夜醒來就忙碌不停地日比野,心底生出深深的歉疚。日比野感覺到投來的目光,下意識地看過去,緊盯著自己的龍崎立即轉移視線。看看窗外,又看看天花板,像個做壞事又被抓包的小孩。日比野淡淡地抿唇又繼續做手上的事。良久,被抓包的龍崎撓撓頭輕輕喊到:“日比野,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照顧我。”
?日比野走到病床邊二話不說直接捏住郁夫的鼻子:“所以啊!你要趕快好起來,我們還要一起工作啊!”龍崎被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習慣性的掙扎著喊痛。考慮到龍崎受傷,日比野只好放手,免得龍崎還沒有被自己弄痛,就已經因動作幅度過大而扯到傷口。正轉身的日比野忽然想到一件事又轉身面對龍崎。龍崎反射性的捂住自己的鼻子。日比野看到龍崎的舉動不由失笑:“郁夫,我剛剛給三島課長打電話了,他正往醫院趕來。”
?不一會兒,三島課長提著一盒蛋包飯和一大籃子水果,剛走到門口,三島課長就開始嚷嚷:“小郁夫,你醒啦。你可有口福了。我給你帶了蛋包飯。”龍崎聽見三島課長的聲音,立即正了正身子,還未開口說話就聽見日比野的聲音傳來:“三島課長,蛋包飯你自己留著吃吧。醫生說郁夫養傷要吃清淡的。”日比野將剛買的粥擺在龍崎面前。三島課長看著日比野的背影感嘆:“嘖嘖嘖。。把龍崎照顧得這么周到,真好。我也好想談戀愛啊!”聽到三島課長的話,兩人臉上同時爬上一抹紅暈,默契的看向對方,一瞬間又別開眼。龍崎干咳兩聲以化解尷尬,龍崎側頭說:“三島課長,謝謝你,我想嘗嘗蛋包飯”同時又望著日比野小聲乞求:“就一點點。”還不忘掐著小指頭在日比野面前晃。日比野接過三島手中的蛋包飯對龍崎警告到:“就一點點啊!”本來日比野打算喂龍崎的,可以又怕三島亂開玩笑,只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