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個即漫長又飛快的東西,看著似乎是在磨磨蹭蹭磨日子,其實它就在你心煩意亂之中已經悄悄地溜走了,一點兒痕跡都沒有。
早上的紅日初升、中午的艷艷高照,晚上的夕陽似錦,我們感覺這一天好像就是在和它在玩捉迷藏,東一下,西一下,最后什么也沒有撈著,又是一天過去了,迎來了倦鳥歸巢,夜蟲共鳴,月亮升上樹梢。
日子重重疊疊,卻是像翻書一樣沒有一頁是重復的,有的轟轟烈烈,十分精彩;有的平平淡淡,懶懶洋洋;有的糊里糊涂,波瀾不驚,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譚福長年累月累積下來了一個紋風不動的習慣那就是每天天才剛剛亮,他就會去地里田頭干活。
早起三天當一條工,他可不是懶漢,直到太陽曬到屁股了才慢騰騰的起床,這樣他是絕對不允許自己這么拖拖拉拉的,所以他一直是以勤勞能干而受到大家的好評。
今天他已經從地頭轉悠回來了的時候,太陽也從東方升起來了,一個人在家的日子,還必須自己搞飯,所以早回來一些,又隨便捎帶了一些菜。
就在他走到屋子下面的大馬路時,就看見興伯鄰居大佬的兒子在飛快的跑,小孩子有七歲左右,正是頑皮搗蛋的年紀,差一點就撞上了他。
他連忙喝住他:“老金,你跑什么啊一大早的,看碰磕了門牙都不能吃飯了啊!”
譚家村都是一個姓,據說是一個老祖宗發下來的人,都是有輩份的,有規有矩的。
叫老金的小孩看到是譚福,忙停下了腳步:“福公公”
他叫了一聲,接下來又說道,“我原本就門牙掉了,還沒有長出來呢,哪里還來的門牙掉呀!”
他歪著小小的腦袋,呲牙裂嘴,用小手指指著給他看。
小孩子一般都不喜歡遮遮掩掩,而是實話實說,被他這一將,譚福愣了一下,仔細一看,還真是到了換牙齒的年齡階段了。
不過他馬上就又恢復了長輩的身份說道:“那也不許跑的太快,萬一摔了跟斗傷了怎么辦啊!”
老金站在那里用手抓后腦勺,像真犯了什么錯一樣,但是他還是堅持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去叫良公公的,興公公家來了很多人,我爺爺要我快去叫人的。所以我就跑,好像要打人了。”
“出了什么事情啊?”
“我不知道,聽說人家要錢。去慢了我怕良公公又去鄉政府了啦。”
“哦,原來是這么一回事情啊!”譚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心里有了數,也感覺到事情的不妙來,便也急忙催促他說:“那確實是要快點去報信,你快去,你良公公應該還在家的,他們鄉政府開飯是12點多呢,現在8點剛到,應該還在家里的。”
他這么說完也急急忙忙趕回家去,他要把鋤頭和菜放家里再去看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嗎。
畢竟唇亡齒寒,一個老祖宗發下來的,就算出不了力,捧捧場也能夠增加人氣。
興伯的屋子還是他的老爸留下的那三間木房子,雖然有一些破敗了,以往用桐油油過的地方避風避雨之處光澤尤存。
當風的地方已經老化變得有一些黑乎乎的、蒼白的,很像老年人飽經風霜的臉,斑斑點點,顯得陳舊不堪,地基的石塊上一些頑強的小草都在互相打招呼,在螞蟻的眼睛里可算是大樹了。
在譚福到來時,屋子里面已經擠滿了鄉里鄉親,全部是老弱病殘,也難怪,村里能夠跑得動的年輕人基本上都在外面打工去了,除了老人,就是小孩子,能夠說的上有分量話的沒有幾個。
他像一條黑魚,一下子就鉆進了人堆里,開始打聽情況。
同時看見三個留長毛的年齡約三十幾歲的男人,或高高大大,或肥肥胖胖,樣貌兇神惡煞,紅漲著眼,一個還在推搡著興伯。
其中還有一個年紀大約四十左右的女人,豐滿圓潤,滿頭黃發,臉上涂脂抹粉,看不到本來面目,只能看見大概輪廓,一張馬臉。
正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咬牙切齒,好像和興伯有著莫大的仇恨,那樣子,就差沒有真的將他生吞活剝了。
興伯站在那里,同他的搖錢樹一樣,左推左動,右推右晃,左右齊推,只好左右搖擺了,完全成了一個木偶,任憑人家毆打辱罵。
那真正做到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圣人胸襟,如此大的開闊胸襟,跟他平日里滿嘴臟話連篇判若兩人,現在就像秋后遭霜打的茄子,奄奄一息的掛在枝頭搖搖晃晃,沒有一絲一毫的活氣。
看那情形,在聯想那天晚上所見所聞,潭福早已經知道事情正如自己想象的那樣了。
不過,他心里雖然明明白白,但是他仍然裝模作樣的問東問西。
事情的來龍去脈很快就顯山露水了,譚福假裝十分的惋惜和痛心,他跺腳道:“一大把年紀了,何苦呢,鬧出這檔子的事情,那張老臉以后怎么擱?”
他嘆了一口氣,心里卻想道,戲子無義,婊子無情,那天晚上兩個人還那么恩愛纏綿,花樣百出,現在就翻臉成這個樣子了,比翻書還快啊!
唇亡齒寒,物傷其類,眼前的情景讓他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寒噤,他現在的快樂源泉紅梅會不會也是一個鳥樣呢?
“你們干什么啊,干什么啊,鬧到家里來了。”一個氣勢洶洶的聲音疾言厲色的傳進了人群,大家自覺的馬上分開了一條道來,這個聲音是再熟悉不過了的,他是興伯的弟弟良伯。
里面的人大約也被震撼住了,那幾個雖然像個打手模樣,但是碰到更加兇神惡煞的他們也只有焉了的份兒。
良伯三步兩腳就闖了進來,大聲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強闖民宅,還行兇打人,你當現在是什么社會啊,社會主義社會,任憑你們胡來就沒有王法了,你們可以無法無天了,有沒有搞錯啊!”
他可是沒有工夫聽他們那伙人辯解什么,他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就直接奔向灶臺上拿了一把菜刀遞給他的哥哥.
“拿住,誰要是打死了你,我自然要風風光光把你埋葬了的,你如果打死了別人,那是正當防衛,一切有我撐著,你只管殺去打去,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光腳的還怕穿鞋的嗎?你賤命一條,活著也是受罪。”
接著他又橫眉豎眼的指著那幾個人道,“我現在有那么多人做證,我哥哥有什么三長兩短,你們一個都跑不了,我先扔下一句話。你們死一個,我都用錢來葬,只要你們愿意死。
對了,我在鄉政府煮飯的,我大兒子在當包頭,我老二在市長身邊當秘書,我女兒在深圳開公司,你們自己斟酌斟酌著再下手吧,我還忙,沒有空陪你們,走了。”
他就這么不問青紅皂白,不管事情的來龍去脈,三言兩語就把事情懸而未決,怎么來又怎么回,做事雷厲風行。大家面面相覷.
尤其那幾個要債的也都沒有了開始的囂張氣焰,一個個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最后灰溜溜的走了,還得自己掏腰包出車費。
他們做夢也是想不到這個老頭居然還有如此硬的后臺老板,一個為什么窮得付不起嫖資,一個卻是富貴得流油,這個疑惑在他們心里久久盤旋.
他們兄弟之間的恩恩怨怨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良伯如今還能夠這樣對待興伯,實在是特別難得了的,這是題外話,不再羅嗦了。
待到大伙兒三三兩兩慢慢走光了之后,譚福走攏來,把他的菜刀又放在灶臺上,“老興,你這回折騰大了!”
興伯哭喪著臉,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數落自己不是人,是豬是狗是畜生,看來他真的是在做心靈的懺悔。
看他哭的傷心欲絕,譚福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畢竟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那要是真到了傷心處,那淚水就像開了閘門的河水,嘩嘩啦啦的流過不停.
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打算問他什么了,于是一聲不吭的也走了出了.
外面,太陽還是那么的刺眼,照在地上的坑坑洼洼每一個都是坎坎坷坷。
興伯這一輩子虧得有一個好兄弟,不然混得一定比傻歡還要差,起碼傻歡還有一身的蠻力氣,不吃喝嫖賭,無不良嗜好,就是人傻了一點。
而興伯呢,大事做不來,小事又不做,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人又懶惰,沒有一樣可取之處,在農村人的眼里,就是廢物一個。自己不要臉不算,還讓兄弟臉上無光,真讓良伯有一點恨鐵不成鋼。
這一回老頭就算是臉皮再厚那也是無臉見人了,原本小山村的日子就枯燥乏味,這樣精彩的笑柄一定會像長了翅膀的鳥兒一樣,很快就會婦孺皆知.
譚福突然感到了一絲的寒意從背后慢慢的升了上來,興伯原本就是個不要臉皮的人,事情過后他一定又會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他的人生就是這樣了,一個壞人,在人們的心目中已經是定了型了的,也無所謂了,他就是那樣的人,說不定也沒有多大的嚼頭,倒是自己現在突然偏離了人生軌跡.
假如東窗事發的話,從一個人人敬仰的老好人突然變成了人神共憤的壞蛋,那才會成為人們感嘆的對象啊!
自己假如真的造成一失足成千古恨,那以后的老臉可是就真的沒有辦法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