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惡意找茬
文|菀柳青青
我再一次地以為,這會是我和洛云舟的最后一次見面。但是沒過多久,洛云舟打電話過來,我明顯的感覺到氣氛與以前大有不同。他的聲音不再讓人感到溫暖,而是冷漠。不再像之前那樣主動打破沉默,他特意地制造沉默,讓我感受到這沉默里的惡意。他冷冷地說晚上7點在圖書館前面見。
7點快到的時候,我接了一個電話,然后就出了宿舍。洛云舟已經在那里等候了,神情淡漠,他第一句話就帶有責備,“你遲到了”。我看了看表,離7點還差2分鐘。我沒有遲到,他早了幾分鐘而已。我說,剛才走之前接了個電話,所以耽誤了幾分鐘。洛云舟面帶鄙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覺得很委屈,我絕不是那種故意耍心機的女孩,約會時故意遲到。洛云舟的這種態度,讓我明白了,今天他就是來找茬的。
洛云舟站著不動,讓我走在前面。之前每次都是洛云舟帶路,我都是乖乖的跟在后面,而現在我要自己選擇一個方向。在路口,我略有遲疑,然后向燈光略微明亮,人比較多的學校前方走過去。洛云舟在背后冷笑了一聲,“你還真是時時刻刻防范著我啊”,然后他大步地走到前面,我從他的背影里感覺到了怒氣。
他走得很快,步子很大,我只得緊跟,但是走著走著就又到了學校后面。在湖邊的路上,洛云舟頭也不會地對我說,“我覺得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是又不得不回答,只得很老實地說“不知道”。
洛云舟還是沒有回頭,對著前方說:“你就是在意我的過去是吧!不錯,我是有過感情經歷,但是這些已成事實,誰也無法改變,我又能有什么辦法?”
洛云舟的右腳剁了一下,步子變得更重,似乎每一步都帶著憤怒。
是的,我在意你們的過去。我理想中的愛情是,彼此都是為了遇見對方而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如果說愛情是一件瓷器,那么你們的過去,如同瓷器上的一道裂痕,一點瑕疵。
然而,我更在意的是我們的過去。你的幼稚,虛榮,還有趁人之危的卑劣行徑,將這件瓷器摔破,然后再狠狠地碾碎。而你,永遠都體會不了,連在夢中也逃脫不了一次又一次地被背叛的命運,那是一種怎樣的絕望。相比這些,你們的過去帶給我的傷害可以說是微不足道。
洛云舟仍然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這次話說的極少,路走的極快,學校后方已經轉了一圈,到了學校北側門,離我的宿舍也不遠了。
路似乎快走完了,他的憤怒還沒有發泄完,站在北門那里,洛云舟一時躊躇,不知道該往哪里走。見此情形,我帶路踏出北門,穿過一條不算很長的嘈雜的街道,在一個路口右拐,到了另外一個單位的地盤。
洛云舟眼神閃爍了一下,顯然他不知道這個地方,沒有想到在糟亂的環境背后還有這樣一個幽僻之處。這里風景很好,但是因為隔著一條街,有些學生并不知道在這噪雜亂糟糟的街道旁另有去處。我也是因為住的宿舍樓離這邊比較近,有時候和幾個室友回來這邊。在學校另外一頭的那些學生們可能更加傾向于去江邊。
沿著鵝卵石小道,我們走到一個石桌旁邊,雖然夜色已濃,但是還是看得到桌面上刻著的象棋盤面,楚河漢界幾個字十分有力度。桌面和周圍的幾個凳子都很干凈,顯然是常有人光顧。洛云舟挑了一個石凳子坐下,我在旁邊坐下了。
從坐下的那刻起我就感覺到氣氛的詭譎,洛云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我感到高壓的氣息向自己逼近,時間似乎步履蹣跚,每一秒都是煎熬。
洛云舟的右手輕輕地在桌面上敲打著,我低著頭都能感受到他眼神里那穿透鏡片的,肆意的傲慢與惡毒。
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我覺得自己迅速變小,像一只被逼退到墻角的小老鼠。我知道有些話必須自己開口先說,說出來肯定會惹怒他,不說出來更會惹怒他,因為他就是來任性耍脾氣的,無論自己怎么做,都會是導火索。
小老鼠戰戰兢兢地說,“其實,我喜歡的是以前的你。”
我說的是真話,這句話也是最適合的開頭,我想不出其他的話。
果然,洛云舟從凳子上一躍而起,眼神里充滿了憤恨,還有一絲委屈。
“以前的我有什么好?什么都不懂的毛頭小子。”
我喜歡的是以前那個看起來比較單純的洛云舟,那個有時候會咬著嘴唇的男生,而現在我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他了。其實很多學生都是在大二的時候慢慢褪去了青澀,慢慢成熟,然后漸漸有了距離感了。比如班上的同學在大一的時候人與人之間似乎毫無芥蒂,大二的時候就會發現有些人的距離會疏遠,有些話不愿意講。再比如林主編,之前看過他大一時候的文字,詩意的清新唯美,但是后來就慢慢變得深沉晦澀,有些難以讀懂了。在英文中,這一對比在字面上就非常形象,大一新生叫freshman,用fresh這個單詞來形容大一學生再合適不過。大二的學生叫sophomore, sopho在希臘語里面表示“智慧”,大二的學生相比而言就智慧了些,成熟了些。而我喜歡的是作為freshman的洛云舟。
洛云舟恨恨地說:“你其實喜歡的是想象中的我,并不是現實中存在的我!”
他的這句話讓我醍醐灌頂,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洛云舟的出現給出了一個完美的開場,于是我沿著這個開端,獨自一人癡癡迷迷地續寫了之后的劇本。我把愛情設想的近乎完美,任何的偏差都難以接受。
我不語,默認了這個說法。
但是洛云舟似乎才開始他的發泄。他咬牙切齒地說,“跟你交往我覺得十分吃力!我自認為自己還算是混得開的,各色人等都沒有什么問題,唯獨在你面前就常常覺得無所適從。”
他用腳將旁邊的幾片枯樹葉踢開,明顯的憤怒。
“我真的很不喜歡你這副無辜受害者的模樣,好像我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罪大惡極。你有什么資格怪罪我?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嗎?我好多次暗示過,試探過,但是你從來不給我正面的回應,總是讓我猜測。我進一步,你退兩步,我越努力越灰心。除了放棄,我還能怎么辦?”
我十分震驚,完全沒有預料到這些。我雙手托住頭,回想以前的片段,正如他所說,好多地方都或多或少的表明了跡象,可是那時候真的是太遲鈍,沒有想到應該給與怎樣的回應。
我想起他曾好多次輕輕地拈起我的衣袖,想起那一次他在湖邊小心翼翼地問我的話,想起了他送我到宿舍門口,在分別的時候,提醒我給他答復。可是我在三個星期后想起來好久都沒有聯系了,才決定給他打電話,而那個時候,已然山河巨變。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獨自品嘗甜蜜,獨自憧憬,卻完全忽略了洛云舟的感受。原來,我的劇本只是一場獨角戲。
洛云舟坐下來,他拳頭緊握,繼續他的控訴,“你什么都不懂!我發現你的思想還處于原始人的狀態,還沒有開化的蒙昧狀態。連個初中生都比你懂的多!”
我覺得些委屈,洛云舟認為我的拒絕是因為那些親近舉動讓我不適,其實我還不至于像張愛玲小說中蜜秋兒太太的幾個女兒一樣。但是對于這樣的誤解,我不想辯解,只要他知道我不爽,知道我不是可以任他擺布的就可以了,其他的并不重要。我低著頭,但還是能感覺到洛云舟帶有怨氣的眼神。
洛云舟不依不饒,“我有時候問自己,你到底哪一點吸引我,想來想去都沒有理由。大學里我最失敗的一件事就是愛上你!”
這句話像一把利劍穿透我的心。洛云舟,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這樣輕視我,唯獨你不可以。被高領毛衣包裹的緊緊的脖子,也感受到了眼淚的冰冷。
洛云舟惡氣已出,似乎也有一些心軟了,看到我瑟縮成一團,他知道自己最后那句話說出來有些殘忍。
他站起來,拉我起來,輕輕地擁抱了我一下,然后朝學校的方向走回去。
穿過北門,在那個分別的那個路口,洛云舟平靜地說,“過幾天就是中秋節了,我可能會給你打電話,也可能不會打,你別當一回事,不要有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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