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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 ? ? ? ? ? ? ? 那一天,我知道自己患了甲狀腺癌
? ? ? ?彩超醫生說,你左邊的結節雖然大,但是沒有問題;倒是右邊的結節不太好,現在就去找外科醫生看一下,早發現早治療。
? ? ? ?我讓丈夫幫我預約了一名外科醫生。他看了看彩超報告單,說右邊的結節90%是惡性的。雖然我對各種疾病有著諸多的無知,但是我還是知道惡性的腫瘤意味著什么,于是隨口問了一句:死不了吧?他笑了,說甲狀腺癌是最幸福的癌,切了就行了,不影響吃也不影響喝。如果一個人一生中一定要患一種癌,那就是甲狀腺癌。我說您不是安慰我吧?他說我是醫生,醫生要對自己說的話負責任。你住院吧,做個穿刺再詳細檢查一下,如果是良性的根本不用做手術,如果是惡性的直接做手術。我說穿刺一定要住院嗎?他說門診也可以做,但是住院檢查可以省點費用。你要是在門診做穿刺,讓他把右側IV頸區也做一下,因為右側淋巴結腫大有可能是腫瘤擴散過去的。
? ? ? ?我其實很想聽他的建議馬上住院做檢查,但是家里的現實情況又讓我猶豫了。公公和婆婆一周前因為肺結節(準確地說是肺癌)手術剛出院,現在家里等著我照顧,如果我再住院,丈夫一個人又上班又要照顧父母怎么忙得開?于是我說先回家安排一下再聯系您,家中現在有點特殊情況。他給了我一個紙片,上面有他的聯系方式以及主刀醫生的名字。主刀醫生是他的主任,雖然我對這個名字不熟悉,但是在這個城市,他說是很有名氣的。
? ? ? 我跟丈夫說了自己的情況,他說先等一個月再做手術吧,他剛才查閱了一些資料,網上多數觀點認為這種癌不像其他癌那么讓人談癌色變,過一個月爸媽回家后再去做手術吧。我沒吱聲,其實我心里不太高興,良性的腫瘤長在身上不需要擔心,惡性的腫瘤長在身上多存在一天不就多一天擴散的風險嗎?
? ? ? ?我靜下心來開始查閱關于這種癌的一些信息,逐漸清晰了一些東西:這種癌大致有:乳頭狀癌、濾泡狀癌、未分化癌等其他幾種,只要不是運氣太差患了后幾種癌,前兩種手術后的效果都可以,但是如果是后幾種癌,那么存活的日子就不多了。于是我又有點焦躁,覺得不管怎樣我都應該馬上住院手術因為終究要有一個惡的結果。
? ? ? ?第二天,婆婆的弟弟妹妹來看望她,我小姑子也來了。丈夫、我、她在廚房里準備點簡餐,她笑著問我前兩天去檢查身體查出來是什么問題嗎?我說那個手麻木沒有問題,但是查出了甲狀腺問題,丈夫關上廚房拉門,小姑子問什么問題?我說是甲狀腺癌,她愣神了一下,丈夫說這種癌不像其他癌那么可怕,我說前提是我沒有患甲狀腺癌中比較嚴重類型,你哥的想法是過一個月再住院手術,但是我想現在就住院手術,因為惡性的東西留在身體里不是等著在體內擴散嗎?小姑子說是的,畢竟不是什么好東西,還是手術除掉比較好。這次丈夫沒吱聲。
? ? ? ?接下來我們開始討論如果我去住院的安排問題,公婆由小姑接回家,丈夫做陪護時兒子得有人照顧,可以等小姑的丈夫出差回來,也可以把我的爸媽接過來。然后又商量是否要告訴公婆,最后還是決定暫不告訴他們倆,因為今年是公公的所謂73歲年頭,公公一直說他們家的老一輩沒有活過這個坎的,所以這一整年他都蔫頭搭腦的。我開始聯系那名外科醫生咨詢甲狀腺手術問題,結果是等床位。那個周末我是在焦急的等待中度過的,周一我又問醫生有無床位,他說你那么著急住進去干什么,像蹲監獄一樣。我說我接受了逃不過這一刀,我就希望能快點接受這一刀,因為一想到這可惡的腫瘤在我體內張牙舞爪,我就恨不得立即一刀殺死它,殺死它!周一下午他告訴我說你明天去做核酸檢測吧,還有拍胸部CT。
? ? ? ?周二早晨,我和丈夫一起去做核酸檢測,以前做陪護時做過,只需要張嘴說“啊”就行,可這一次張完嘴后又要取鼻腔物。工作人員問我鼻子有問題嗎?我說什么意思?她說鼻子有沒有毛病?比如鼻中格彎曲。我說有,她說哪邊?我說記不住了,以前體檢時發現的。她說有點問題不要緊,直接拿著棉簽往我的右邊鼻孔里伸,我本能地往后退,她說別動。然后棉簽出來了,我還覺得鼻腔里一陣難受,同時也不理解,既然你是一定要取鼻腔物檢測,那么還問我鼻子有無問題做什么?下午三點多鐘,我們去取核酸檢測報告時,我順便打包了簡單的行李,以備住院。取完核酸檢測結果我聯系上醫生,他告訴我說直接去聯合路二部A座8樓找某某住26床。當時已經是四點半了。
? ? ? ?到達A座8樓時找某某不在,在外面等了十幾分鐘,見到他說先到一樓辦理住院手續,又說得快點,因為樓下工作人員要下班了。我和丈夫匆匆趕到一樓掛號窗口說辦理住院,她們讓填表但是說找不到我的信息,得讓醫生幫我錄一個住院患者信息,然后她們這才能辦理手續。我給那個外科醫生打電話,但是沒人接聽。我說必須是那個外科醫生錄入信息嗎?她說別的醫生也行。于是我又跑到八樓找某某讓他幫我錄入患者信息,但是他又不在,我對同辦公室另外兩個實習醫生說了我的情況,問她們能否幫我錄一下,她們回復說等一下,等她們忙完了手頭的事情。當時她們正在幫助準備一臺晚上的手術,在網上開藥品,很快進來一名護士,問她們怎么把肌肉注射的安定開成靜脈注射了,于是又是修改。某某回來了,我跟他說明了情況,他說你得先掛號,于是掛了個急診號,他幫我錄入信息,我跑到一樓,此時白班的掛號已經下班了,丈夫在夜間急診掛號處等我。辦理完入住手續后,他陪我到8樓。因為接下來的幾天都是檢查,所以暫不需要他入院陪護。我被直接拉去做心電圖,量血壓等基礎檢查,出來時丈夫告訴我,他去病房看過了,是個男女混合病房,目前有2個男病人,一個女家屬陪護。床位緊張啊!
? ? ? ?然后我又去見醫生某某,填寫有關身體健康情況信息。我的身體一向很好,最近一次手術是十五年前生兒子時的剖宮產,最近一次因感冒發燒輸液是十二年前,平時偶爾有個感冒咳嗽什么的,多喝白開水就解決了。所以這種病根本是與身體素質沒關。他告訴我明天要做四個檢查:甲狀腺彩超、頸部加強CT、去一部那邊做個喉鏡、穿刺。住院這幾天恰值我的生理期,但是已經延遲2天沒來月經,本來丈夫說是要等生理期過后再辦理住院,我說內分泌系統都已經紊亂了,還不知道哪天能來呢!這樣我每天還要肌肉注射黃體酮來推遲經期。回到病房護士又過來告訴明天早晨采血留尿,彩超和CT都需要空腹,具體時間等她們明天預約。
? ? ? ?次日早晨不到六點,護士過來采血、拿走了尿樣。在床上呆到六點半我開始起床洗漱,因為不讓吃喝,我收拾完自己后出病房。早餐車已經過來了,有的是病號,有的是家屬開始排隊打飯了。
? ? ? ?我順著各病房門口轉了幾圈,實在無聊,又回到病房翻看帶來的一本書。然后護士過來告訴我預約好的彩超和CT時間以及需要準備兩瓶水做完CT喝掉。彩超的預約時間是十點半至十一點,CT的時間是十點,但是因為做彩超需要空腹,CT做完需要喝水排藥,所以我打算先做彩超再去做CT.丈夫不到九點鐘就過來了,陪我做完彩超再去樓下做CT,打完針、躺下準備檢測時,我只聽到那個工作人員說不要動,連吞咽的動作都不要有,發熱、心跳加快都正常,否則出來的那一段圖像就是虛的,就白檢查了,堅持4、5分鐘就行。然后她又告訴我丈夫扶著綁在我手臂上的一個東西,好像是說如果這個東西鼓起來就告知她們,但是正常情況下它不會鼓起來。我靜靜地躺在那里,任由檢查設備將我的身體前后移動,后來又出現一股煙霧,接著就是身上立刻發熱起來,感覺口渴,于是我后悔自己躺下時不應該閉上嘴巴,因為此刻覺得嗓子發粘,我不知道還剩余多久才能檢查完,雖然也記得她們告訴我不能吞咽,但還是沒忍住吞咽了一次,也不知道是個哪位置的圖像虛化了,有沒有影響檢查結果。后來我想,如果當時能更多地關注呼吸而不是嗓子發粘,也許就能忍住吞咽。
? ? ? CT做完,我立即咕咚咕咚喝了近一瓶礦泉水,超過12小時沒喝一口水,渴啊,對于我這種喝水就能喝飽的人來說,水的重要性幾乎超過食物。
? ? ? ?下午的安排是做穿刺和喉鏡。其實我對穿刺一直是心懷恐懼的,本來想問問醫生穿刺是不是很疼,但是又覺得這個問題太傻,他又沒做過穿刺怎么會知道那種感覺。于是我跟自己說:劉,你要治病,所以這個環節是必需的,也有很多人和你一樣因為這種病做穿刺,別人能忍受你就能忍受。躺下時,我聽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說拿什么針時,我還是絕望地大腦一片空白。我緊閉著雙眼,向后仰著頭,沒有看到針的樣子,只聽一個人跟我說放松。穿刺是從右邊甲狀腺開始的,說實話,穿刺的疼痛遠不及對穿刺的恐懼讓我喘不過氣來,但是我還是覺得口渴,于是輕輕吞咽了一下,馬上我就后悔了,因為針在那里會不會扎到別處去。然后是右邊IV頸區,她說我的脖子沒打開,我又不敢亂動。右邊結束后,她說脖子要打開,那樣針能更深入,穿刺的效果才更好。另外一個工作人員直接拿了一個小枕頭墊在我的脖子下,讓我的頭直接倒空著,她手壓著我的額頭和左肩膀,于是我覺得肩部特別難受,好不容易挨到穿刺結束,我忍不住叫起來,不是因為穿刺的疼痛,而是肩部極度不舒服,像被 撕裂了一樣,那個工作人員嚇了一跳,讓我坐起來緩一緩。左右甲狀腺和右側IV頸區,我共計接受了五針。醫生說穿刺的結果要等三天,如果有需要不排除再做一次穿刺。我知道她說的是套話,否則我想我一定會暈死過去。走路的時候因為脖子不能自由轉動,所以轉頭的動作我都是先轉身完成的。
? ? ? ?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2:40了,我要打車去一部做喉鏡。預約的號是下午三點,所以時間上剛好合適。預約的是一個專家號,但是我覺得是有點浪費錢了,我告訴她我要做甲狀腺手術需要做喉鏡,她給我開了個單子、擰開個瓶子往我的喉嚨噴了點液體,告訴我先含6、7分鐘再吞下去,然后讓我先去交錢再去做窺鏡最后拿報告單回她這里。這個液體讓我的喉嚨格外發粘,仿佛上下粘一起,讓我忍不住吞咽。后來醫生告訴我這是一種麻醉劑,感覺喉嚨發粘是因為腫脹。做窺鏡的室外坐滿了病人和家屬,用來排隊的單子分列兩排,有的人剛出來和其他人交流做窺鏡時的感受,于是我知道除了喉鏡還有做鼻腔窺鏡。等了一陣子室內出來一女醫生問有沒有單獨做喉鏡的,目前里面的鼻窺鏡不能使用,只能做喉鏡。于是排隊的單子一片混亂,我剛好是符合條件的跟著進去。
? ? ? ?室內一女醫生正在給另外一個人做喉鏡檢查,她讓患者伸舌頭總達不到要求的長度,接著又讓吸氣,可是患者總是呼氣,于是她不停地說吸氣吸氣,往里吸---輪到我了,檢查過程很順利,看報告也沒問題。于是我回到專家那里,她看了一眼報告說沒問題,加了枚個人印章讓我拿單子給住院部醫生。沒問題是最好的,現在身上任何一個零部件有問題都足以讓我心驚肉跳的。
? ? ? ?再打車回到住院部時已經接近5點鐘了,今天的四項檢查都按照計劃完成了。今天是星期三,等穿刺的結果出來才能決定手術方案,我推算了一下手術的日期應該是在下個周一。回到病房時發現病房多了個病友,一個老奶奶,他兒子把她送過來的。老人很要強,76歲住院,不需要人陪護,性格也極樂觀,給我們講她從二院轉過來的經歷以及在二院住院時的人事都把我們逗笑了。大家彼此間又交流起病情,于是我知道另外一個男病友患的是袖狀胃,癥狀是總有饑餓感,任其發展的話就是糖尿病。醫生告訴他可以通過腹腔鏡手術切除部分胃,是個小手術,目前還在各項檢查中,周五能排上手術。接著又說到手術費用,醫生告訴他總費用大約4萬元,但是醫保只能報4000多元,主要是醫藥費,腹腔鏡相關手術費用不在醫保報銷范圍內。這個信息讓大家都多少有點不開心,本來腹腔鏡手術的優點是可以減小創面,利于患者術后恢復,費用較傳統手術也高一些,但是醫保只報銷傳統手術費用,這意味著在醫保局看來,如果患者能選擇腹腔鏡手術就意味著你還是有錢治病,那么就不用在乎報銷多少。轉念一想,體諒一下國家吧,那么大的人口基數,如果每個人都享受一流的醫療救治服務,也是壓力山大啊。
? ? ? ? 周四的早晨,同病房的一位男病人做膽切除手術,是首臺。看著護士給他注射完鎮定藥,家屬把他推上輪椅,我不知道他當時的心情,但我知道自己也要有這么一天。我慢慢地吃早飯,早餐我訂得很豐富,小米粥,半個饅頭、蒸蛋糕、牛奶、小菜,我得把它們都吃下去。醫院的飲食特別清淡,很多患者和家屬反映沒法吃,但是我能適應。平時為了保持體型我一直控制飲食,現在我得多積累點能量供手術前后消耗。那個男病人10點多鐘就回來了,聽家屬說是個小手術,切下來的部分還讓家屬看與拍照,上面長滿了小石頭。他平躺在床上,還未完全清醒過來,護士為他連接好各項監測設施,叮囑家屬看好血氧濃度不能低于90,2個小時內盡量別讓患者睡覺。我只看見屏幕時不是閃亮一下,跟著是儀器的鳴響。11點多主治醫生來查房,病人說疼,醫生說覺得疼痛就打止疼針,千萬別忍著,否則容易形成血栓。打完針就睡一覺,家屬說護士告訴不讓睡覺,醫生說血氧濃度只要不低于90可以睡覺,讓病人總是清醒著不睡覺就剩下感覺疼痛了。過6個小時就可以吃點小米粥一類的食物了。于是我突然想到公婆住院手術的第二天,我去看他倆,公公說手術完回病房后迷迷糊糊地感覺和麗娜(我小姑子的名字)打了一晚上的仗,他想睡點覺但是麗娜總叫他不讓他睡覺。現在我明白原來是可以睡覺的。我又想手術安排在首臺也挺幸福的,因為過6個小時就可以吃東西了,像我這樣動上面的手術應該是不會影響下面的進食消化的。
? ? ? 下午我去另外一個病房看了兩個和我一樣要做甲狀腺手術的病友,同樣是女性,其中一個年齡還沒有我大,另外一個和我一樣需要雙側甲狀腺切除,她們的手術都是在明天。其實這幾天在病房外散步,經常看見因甲狀腺類疾病住院的病友:男的、女的、年輕的、中年的、年老的都有。這種病,看網上說患病比例女性高于男性,中年女性為易發病期,但是在病區,我感覺患病的男女比例是差不多的。沒做手術的脫下病號服就是正常人一個,做完手術的,脖子上縛著膠帶紗布,感覺脖子抬不起來,身上掛著一或兩個頸部導流瓶,基本上術后一兩天就能出院。我知道我也是這個群體中的一員,他(她)們走過的每一步都是我要走的,這個對我個體而言屬于癌癥很可怕的病對于醫院來說實在不算什么,因為做乳腺切除、肝膽脾胃腸部分切除的人實在太多了。
? ? ? ?不知是緊張還是壓力大,我覺得腹痛還有點腹瀉,醫生說反正病理結果這個周末出不來,你明天去做個胃腸鏡吧。
? ? ? ?同病房明天做手術的男病友調到另外一個病房,負責更換床單的大姐馬上換上一套干凈的床單被罩,按照正常思路,這是要進一個新病友了,但是那天沒有住進新人來。晚飯后,護士給我送做腸鏡的用藥,告訴我晚上六點開始喝藥,去護士站取量杯。我喝完藥要扔藥盒時覺得藥盒里好像還有東西,打開一看,里面還有兩個小包藥。原來要喝的應該是三包藥的混合物,而我由于粗心只放入其中的大包。我當時想哭的心都有了,這一個小時我白白喝了1升水!我跑去問夜間值班醫生,他看了看剩余的兩包藥說,沒事你喝的大包藥是瀉藥,這兩個小包是補充鈉鉀離子的,不喝也行。堅強的老奶奶開始她晚上的經歷分享:她在二院住院時遇到一個女人,女人講她一生全身是病,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原因是她婆家在農村,她結婚那天婆家不知從哪里弄來一輛救護車接親,到她家門口才貼上喜字,然后她結婚沒幾年丈夫就生病去逝了,接著又走了一個兒子,那女人邊講邊哭。于是老奶奶問她救護車來接親,你為什么上車,她說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當初那么憋屈跟著上車,現在自己全身都是病,是姑娘陪自己來看病的。大家跟著嘆息了一番,想自己還沒全身是病,應該是很幸福的了。接著老奶奶又講她老伴是“特務”,她因為腿腳不好,上下樓不方便,所以買菜的事是她老伴負責,但她管錢,只不過不記帳。每次她給老伴200元錢,但是老伴硬是從平常的買菜錢里倒騰出2000元錢給她的小孫女,還讓小孫女別告訴奶奶。老奶奶認為老兩口年紀大了,除了退休金也沒有別的收入來源,不向兒子女兒要錢就是給他們減輕負擔,平常不給兒孫零花錢也正常。但是既然給錢就說是爺奶一起給的不更好嗎?還偷偷摸摸的不讓告訴奶奶,這不是在顯擺爺爺好奶奶不好嗎?所以她覺得老伴和她兩條心,自己不信任他。大家笑著安慰她,和她兩條心怎么會過一輩了呢?也不能因為這一件事就這么否定他的。老奶奶不服氣,又講她這輩子唯一的一次和她老伴年輕時逛街,結果是她上衛生間的時間她老伴溜達走了,然后兩人走散了各自回家自然免不得一場爭吵。于是她再一次總結老伴不可靠,她就得靠自己,所以每次生病住院,只要不動手術 她就自己去,絕不麻煩第二個人,以至于她家附近的第五人民醫院里幾個常接觸的醫生和護士都認識她了。老奶奶絮絮叨叨地說著,我們有時感嘆有時笑,原以為一個人到了七十六歲,回憶過往的經歷多半是很平和的心態吧,但這個老奶奶就不是,她有那么一種個性,讓你感覺在她身上還有一股使不完的勁。
? ? ? ?我沒有出現預期的腹瀉癥狀,因為明天早晨4:00就要起床喝剩余2盒藥,我擔心自己睡過頭去找護士叫醒我。護士很不客氣,說你可以訂鬧鐘,每個人都是自己定鬧鐘,我說訂鬧鐘不把別人也吵醒了嗎?再說萬一鬧鐘叫不醒我,那豈不是誤事。她說四點鐘的時候她們正忙,你平時上班不起床嗎?我說平時上班哪有四點鐘就起床的。她說你還是自己想辦法吧,其他人都是自己定鬧鐘解決的。回到病房我越想越生氣,病患需要她幫助時難道她沒有責任和義務提供幫助嗎?但是我沒有表現出不高興,回去跟她說自己不一定需要她叫醒,我這幾天睡眠一直不好。正常情況下我是會醒的,只怕萬一不醒,麻煩她去叫我。看我這么客氣,她也沒有辦法,于是說那我幫你記一下,你自己也定鬧鐘吧。
? ? ? ?次日三點半我就醒了,到四點鐘的時候(順便說一下,護士也來房間提醒我了)開始喝藥、然后就是不停地去衛生間,好在這種腹瀉不同于生病時的腹瀉,即使瀉了好多次也不覺得身上沒有力氣。至六點鐘時,已經排出了符合要求的水樣便,我于是又喝另外一種應該是有止瀉作用的藥。護士給我埋完針,我拿著相關物品和丈夫到達一部時還不到八點鐘,我們先去做麻醉評估,接著去胃腸鏡窺鏡區排隊,才知道預約單子上的時間其實是讓去排隊的時間而不是做檢查的時間。排隊的人太多了,讓我感覺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健康人都是假象,病人一列,家屬一列。我喝完帶來的藥,坐在椅子上,聽著身邊的人一個個被叫走,以為很快會輪到我。但是出來的信息是呼叫家屬進去問是否需要切息肉。只聽負責排號的醫生說現在檢查進度要慢了,因為開始切息肉了。
? ? ? ?再叫我的名字時,我把手里材料送給另外一名醫生審核,然后又一位醫務人員把我帶到另外一個等候區:一個至多坐5人的拐角沙發此時要做七個戴口罩的人。我先是坐在最外邊,然后挪至拐角頭,再加上長得瘦倒也沒覺得怎么擁擠。然后我被帶上一張移動臺,按照她們的要求放好體姿,靜脈輸液已經開始了。我被丟棄在那里,靜靜地躺著,看別的移動臺從我身邊滑過。再有人過來時,我感覺她們推著我在一個手術室外排隊。當我被推進房內時,一個人要往我的嘴里塞一個東西,我說我想咽一口痰,一個人說等做完再咽吧,另一個人說好吧,你現在咽吧。然后發生什么,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再醒來時,丈夫在我身邊,他扶我下移動臺。還好,我沒像有些人那樣,捂著肚子直不起腿來,我能走路。我問丈夫我切息肉了嗎?他說不知道。我說中間她們讓你進來簽字了么,他說沒有。我說那就說明沒有什么大問題。一會兒,手機端就能查到檢查結果了,和我想的一樣:胃和腸都各有一個90%的人都會有的沒有癥狀的小問題。我向她們要紙質報告單,她們說住院患者的報告單是由她們這邊轉給住院部的。
? ? ? ?下午回到病房,發現病房里來了新人,年齡和我一樣,甲狀腺患者,彩超直接顯示5a級惡性腫瘤,穿刺都不用做了。我們說昨天換床單被罩的大姐就換好這些東西,以為昨天就能住進來呢。她說是的,她是昨天上午10點多去見的醫生,當時就決定住院,但是沒有床位,讓她等一下。后來有床位通知她時,沒聯系上她,所以她和丈夫在外面住了一晚旅店。說到發現病癥的原因,她說前幾天自己總感覺右側頭痛,然后去當地看醫生,醫生說頭沒問題,但是脖子有點不對勁,建議去做甲狀腺彩超。她于是去做彩超顯示是惡性腫瘤,但是很小。她來這邊檢查時都沒預約上號,她是直接進診室找的醫生問能否幫她補個號,醫生看了她的彩超單說不用掛號了,去住院吧,是個小手術 ,做完就可以走,然后給她留了相關人員的聯系方式。她的安排是下個周一做頸部加強CT,然后就等手術。雖然我們倆同為甲狀腺癌,但是我總感覺她比我還要幸運點,第一她是單側切除,第二因為我的穿刺結果還沒出來,所以不確定性讓結果變得更悲觀。當天晚上,我向醫生要促進睡眠的藥,我已經連續三天沒有睡好覺了。我說自己從小就少覺,能讓我睡上6個小時就行,他說一片就夠了。
? ? ? ?周六早晨醫生查房,告訴我說穿刺結果出來了,我說是濾泡狀癌嗎?頸部加強CT顯示不排除濾泡狀癌。他說是乳頭狀的,我說還沒看見報告,他說是通過內部他的一個同學查到的,但是還要再確認一下,別搞錯了。然后我問下個周一能手術嗎,他說能。白天我看了一會兒書,覺得實在太無聊,于是去旁邊的步行樓梯爬了半個小時。回來后去另外一個病房看望昨天做手術的兩個病友,她們的狀態都還不錯,都能下床活動,醫生告訴她們下周一出院,只是說話的聲音很小。醫生說甲狀腺手術有可能造成喉返神經的暫時性損傷,所以聲音低甚至嘶啞都是正常的。我想她們的恢復狀態是這樣的,我應該也不會差,因為我的身體素質真的不錯。
? ? ? ?周六晚上,堅強奶奶要擦洗身體,因為下個周一她也手術。我說我幫您擦吧,您那么大歲數,也不用太要強了。她說不用,她自己能行。我說您就別客氣了,本來您自己行動就不方便,她沒再堅持。于是我幫她把上半身擦洗干凈,可下半身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讓我幫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保護自己的隱私或許也是維護自尊的一種方式。這天晚上我照例吃了一片藥,但是很不幸,凌晨一點我就醒了,然后睜著眼睛想亂七八糟的事情,到四點多時又迷迷糊糊了一陣子,然后就是護士開燈查房、大家陸續起床、去衛生間、洗漱的聲音。
? ? ? ?同病房的人都是主刀醫生也就是那個主任收治進來的,唯獨我是他的助理收治的。從住院至今,我見過主任來查房,都是來去匆匆的,從沒和他正面說過話。我覺得作為病患從沒和主刀醫生有交流是不正常的,我從周五入住的患者那里要到了他的電話,我嘗試加他的微信詢問我應該采用哪種手術方式,但是他并未回我。周日的早晨剛好他來查房,我說主任聽說我的手術安排在周一,我想知道我適合用哪種手術方式。他說你是甲狀腺手術,穿刺說淋巴結區域有活躍細胞的,那樣淋巴區域需要徹底清掃,用腔鏡做你這個手術就得做一天。那樣最快得在周二手術,我不可能周一其余三臺手術都不做了,除非你愿意開刀。我說那我就開刀,他說那行,周一能做。我說我的穿刺結果還沒出來,您剛才說的活躍細胞是什么?他說你的結果還沒出來,那是我把另外一個人的情況和你的搞混了,你的是右側淋巴結頸區腫大,懷疑是癌細胞轉移那個,你的等穿刺結果出來再定吧。他走出病房,我可是被嚇得不輕,他說的那個人可能不是我,也可能是我,因為我的穿刺結果雖然沒出來,但是內部消息都是他的助理打聽到的,他可能記不住患者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