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作別
墨淵體內氣息運轉滿一個周天，將真氣歸元，靜靜吐納片刻，緩緩睜開眼睛，安靜的竹樓內早已尋不到白淺的仙澤。門關得好好的，臥室內的竹窗卻大敞四開。墨淵笑著搖搖頭，他的小十七仍是少年時那般閑不住的性子。如今她傷好得差不多了，精力好得很，他早就料到她不可能聽話地待在竹樓內安心修養。
墨淵步出竹樓，尋著白淺的氣息，在桃林中漫步。十里桃林十里桃花，漫山遍野的灼灼芳華。想著白淺從小便在這桃林中縱情恣意地長大，墨淵心中盈滿柔情。當年她初初來昆侖虛拜師學藝，墨淵方一曉得她獨愛桃花，便鬼使神差地跑到折顏這里要了許多桃樹苗，精心地種在了昆侖虛后山。到如今九萬多年了，昆侖虛后山的那片桃樹早已茁壯成林，成了白淺在昆侖虛最鐘愛的地方。
墨淵還深深的記得十年前剛剛元神歸位時，白淺站在昆侖虛后山的桃花林里，夭夭桃花漫天，映著嬌美的容顏，美不勝收，讓他迷了心神。若以整個昆侖虛和那后山的一片桃林為聘，不知她可愿與他共度此生……
天色漸暗，已近黃昏，桃林中刮起了陣陣晚風。墨淵加快腳步，隨著愈來愈濃的桃花醉的香甜氣味，又往前行走了一箭之地，稍抬眼便瞧見花簇間隱著一片青色衣裙，一頭瀑布一樣烏黑順滑的長發自樹枝上垂下，落在地上。墨淵幾步上前，伸手將那垂于地上的發梢挽起，輕輕拂去發絲上沾著的幾片花瓣。橫臥在樹枝上的人兒仍沉睡不醒，一張瑩白粉嫩的小臉因喝了桃花醉而泛著淡淡的紅暈。墨淵脫下外衫蓋在白淺身上，又輕手輕腳地將她從樹枝上抱進懷里，慢慢的朝著竹樓的方向走去。
墨淵怕吵醒白淺，一路上走的又穩又慢。拐過碧瑤池畔的那棵沒長幾片葉子的杜衡，竹樓已近在眼前。只是竹樓外佇立著兩個仙姿飄渺的人，正是剛從青丘狐貍洞回來的折顏和白真。
折顏見墨淵與白淺這樣一副情形回來，頗覺好笑：“這小五定是又偷喝了我的桃花醉，醉倒在了哪里，剛剛被你撿回來的吧？”
白真也對這個妹妹很頭疼：“如今這傷剛剛好些就閑不住了，也難為你這個師父天天要操上好些心。”
看著墨淵一臉幸福滿足的樣子，折顏原本想潑他些冷水，又覺得不太忍心。于是稍作思量，折顏還是臨時換了說辭：“狐帝白止夫妻臨時有事，今日晨起便匆匆離開了狐貍洞。你求親的計劃怕是要再緩上一緩了。”
墨淵臉上淡淡的笑容慢慢斂去，抱著白淺的雙臂不由得收緊。被墨淵抱得有些疼的白淺在他懷中輕輕動了動，臉頰埋在他頸窩里蹭了蹭又睡了過去。
折顏見墨淵神情不悅，忙勸慰道：“如今小五身子剛養好，也不急于一時，待她元神恢復如初，怎么也得好好再調養半年。若是你急著訂婚，再加上辦喜事，恐怕她身子也吃不消。”
白真也深以為然：“折顏說得不錯。她是死心眼的性子，既然跟了你，便不會輕易動搖，你還怕她跟別人跑了不成。”
墨淵心下黯然，他明白白淺的為人，自是不擔心她會愛上別人。他擔心的是她自己有什么事想不明白，又不與他當面說，獨自一人傷懷，凡事擅自做主。這也是他這些時日寸步不離她左右，終日守護她的原因之一，否則也不至于拖了一個月，誤了求婚的時機。
事情既已如此，墨淵也不想再在桃林耽擱，“如此也罷。我今日便帶她回昆侖虛去修養，另外天族和翼族還有些事等著處理。”
折顏點頭：“那就去吧，若你定好求親的日子，便知會我，我讓畢方去通知狐帝夫婦。”
墨淵辭了折顏白真二人，帶著白淺駕了朵祥云朝著昆侖虛的方向去了。
翌日卯時，白淺被陣陣清嘯的鶴鳴聲驚醒清夢，睜開眼目光所及之處已不是桃林的竹樓，而是昆侖虛……而且是昆侖虛師父的寢殿。白淺坐起身，擁著溫暖舒適的云被，腦子有些混沌，環顧四周，師父并不在房內，房門緊閉著。床榻邊，整齊的疊放著一套嶄新的紗裙，連帶著還有一雙與這套紗裙一套款式的繡鞋，樣式、布料的顏色和質地都是她平日里最喜歡的。床頭案幾上以法術溫著一盞用護魂草熬煮的湯羹。墻邊架子上的水盆里已備好了洗漱的清水，另有漱口的竹鹽，擦臉的帕子整齊地疊好放在一旁。一切都妥妥當當，讓她心里暖暖的。
白淺赤腳下地走到窗前推開窗，比桃林更加清寒的山風吹進室內，空氣中彌漫的是松木的清香，這是屬于昆侖虛和師父的味道。目光所及之處，昆侖山脈巍峨磅礴，龍氣蒸騰，彩云繚繞。偶爾三兩只仙鶴從半山腰緩緩飛過。細細聆聽，還能隱約聽到前堂大書房里二師兄領著小童子們晨讀的聲音。這個時辰，師兄們應該已經向師父請過安，奉過茶了。
師兄們？！……白淺腦子僵住。昨夜師父是怎么帶她回的昆侖虛？她腦子一點印象也沒有。若是半夜悄無聲息地回來倒還好。若是被眾位師兄看到她被帶到師父寢殿，竟然與師父宿在一處……那可如何是好？沒臉見人了……
白淺飛快地換了床頭的那套衣裙，穿上鞋子，胡亂地洗漱了一番。悄悄的拉開一道門縫，覷著門外一個人也沒有，白淺飛身化作一縷青光遁回了自己的院子。剛落入自己院中現出人形，就瞧見九師兄令羽正端著早餐拍著她的房門喊她起床。
令羽聽見背后有聲音，一回頭見白淺一臉匆忙的從外面回來，不由笑著道：“十七，我道你還賴床沒起呢，這是去了哪里？”
白淺訕訕地笑了笑：“九師兄，好久不見，我……剛才去后山……后山散了散步。”
令羽看白淺氣色不錯，也就放心了：“如今你的傷可好了？師兄們都擔心你。這一大早的師父不讓我們打擾你，讓你多休息。是大師兄，他怕你餓著，吩咐我送些早餐來給你。”
白淺聽聞此話笑著道：“我一切都好，勞師兄們掛心。還是師父、大師兄和九師兄最疼我。不像子闌師兄，只會和我拌嘴。”
白淺推開房門，讓令羽進入房內，房間一切還是幾個月前她退了婚以后離開昆侖虛的老樣子。
令羽放下飯食坐在桌旁，有些感慨地道：“你子闌師兄近來心情不好，你見到他不要招惹他。你的這些師兄們自然當屬大師兄最疼你。當年你在昆侖虛成日闖禍，還不都是大師兄替你跟師父求情護著你？！如今你雖和師父在一處了，可若是當著大師兄的面，還是多少顧及一些大師兄的心情，不要讓他太傷心了……”
首發于2017-09-13
修改于2019-02-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