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厚重的木門，穿過一段狹窄的走廊，眼前出現一個方正豁亮的四合小院，院子中間聳立著一棵槐樹，到了夏天那茂密的樹冠會遮住四分之一的天空，灑下一地蟬噪繁花和光影斑斕。小柒瞇著眼仰著腦袋隨即拉緊了衣領，三月的風依舊寒涼薄情。

“你好，我是Anna，餐廳的老板！歡迎你的加入！”

小柒轉身，身后站著個頭并不高的Anna，笑容淺淺皮膚飽滿透亮，復古的赫本眉加紅唇，烏黑的齊耳短發間閃出一支長長的耳墜，合身的黑色西裝長褲，10公分的尖頭高跟，嫵媚間英氣逼人。

這是一家川菜餐廳卻融合了西餐分子料理的理念，藏在胡同深處，三面廂房不過放置了十幾副桌椅，慕名前來的都是刁嘴的饕餮食客或是朋友的朋友，其中不乏金發碧眼的高大身影。

“這邊的木門到了營業時間會打開，里邊是迎賓臺和存衣處，我們只接受預定，客人進門后要先幫他們存放外套。穿過走廊右手邊那個院子是廚房和員工區域……”

Anna帶著小柒在餐廳里穿梭，小柒這才知道這看起來并不大的四合院原來藏著不少隱秘的空間，

“我們10點上班，正常晚上11點下班，遇上客人包場party可能會晚一些。平時上三休一 ，所有國定假日都休息?！?/p>

小柒是在校內論壇上看到的招聘啟事，面試在CBD一棟商住兩用樓里，做了一套測試、簡單英文溝通，三天后小柒就接到了上班通知。

“先去看看再說……”

其它的簡歷都如石沉大海，春節回家還厚著臉皮收了爸媽一個5000元的紅包，

“慶祝你第一年工作！過幾年就等著收你的了?！?/p>

回到北京交完房租眼見著錢包干癟，小柒決定不管怎樣先賺錢最重要。

“手套！手套！說過多少遍了，客人的衣服都是名貴的面料，你的手上有汗有油弄臟了怎么辦？你賠還是我賠！”

前廳主管Jack有點娘，做起事來卻是專業細致，常來的客人都能叫得出名字，也知道各位常客的喜好，不用看預訂單安排的位子從不出錯。

小柒頭兩個月在前廳，迎賓領位。沒有額外獎金，只有2500元的基礎工資，中午晚上有員工餐，每天只需要自己對付早餐，偶爾還會分到當天剩下的餐前面包牛角和法棍。所以雖然工資不高，開銷也不大，但察言觀色的技能卻跟著Jack頗有些長進。

第三個月小柒開始換崗到內廳，為客人點菜和服務。

餐廳的菜單是每季更新，從法國米其林餐廳請回來的大廚對中國文化有異常蓬勃的興趣，菜名起的腦洞大開，完全無法從那惜墨的一兩個字當中品味出菜品的構成，更何況分子料理的精髓就是打碎了重組看不出原形。所以記菜單、原料和做法成了小柒的挑戰，還有種類品牌酒莊年份眾多的葡萄酒。

重要的客人Anna會親自招呼，剛開始便會叫上小柒跟著學習，因為熟客都有自己的偏好，鐘情于某個酒莊，喜歡羊羔肉或者拒絕一切貝殼類的海鮮。記住了習慣不容易出錯。

誰動了Steven的鋼筆？

Steven應該是熟客里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位，180cm健碩欣長的身材喜歡穿卡其色的長款風衣，棱角略顯剛硬的臉上總是掛著禮貌的笑容，頭發烏黑濃密夾雜著一些灰白，看不出實際的年紀，有歲月磨礪出的沉穩，也偶見一絲孩子氣的頑皮。餐廳里的侍應生常在背后議論，

“從沒見過他帶固定的女伴來，不過看起來也都不像他女朋友?！?/p>

“聽說他從美國回來，好像是什么投資機構的合伙人。標準鉆石王老五?。　?/p>

“拜托，他可是戴著婚戒的?！?/p>

“可我覺得Anna對他有意思。”

“咳咳！Anna來了……”

小柒也想過是否要加入大家的議論，顯得沒那么不合群，可是對于她們議論的話題實在是插不上嘴，只好偶爾跟著點頭附和，或是好意提醒。

“剛剛Steven打電話來說，他的鋼筆找不到了，你們有沒有看到？”

踩著高跟鞋闖進來的Anna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今天是小柒負責一號廂房?！?/p>

Anna轉身盯向小柒。

“剛剛收拾的時候并沒有看到，我再去找找吧！”

小柒慌忙出了休息室開始打著手電尋找……

“不過是不值錢的鋼筆，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緊張！小柒你一會兒離開的時候把門窗鎖好，我還有事先走了。”

Anna剛離開，小柒便在前廳的休息椅后發現了那支筆身略有些斑駁的黃銅鋼筆。擦拭干凈裝好，小柒還附了一張卡片，以Anna的口吻表示了歉意。

“你好！”

電話那頭的聲音略有些疲憊。

“好的，謝謝，請你在餐廳等我一會兒，我這就來取，大概十五分鐘?！?/p>

小柒從預訂簿里查到了Steven的手機。

15分鐘后Steven的車停在了胡同口，搖下車窗接過小柒遞來的紙袋，“這支筆對我很重要！謝謝你！這是點小心意。”Steven隨手從后座拿出一個白底黑絲帶的盒子，小柒接過禮物想說謝謝還是不要“我……”，一抬頭卻見車已走遠。小柒只依稀覺得，透過昏黃的路燈，Steven那線條分明略顯剛毅的臉上透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