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正和欒歡月說著,就聽下人來報:春婷院的那位,自殺未遂,被人救了下來。
欒歡月冷哼了一聲:“倒是個會添亂的!”嘴上這樣說,卻還是站了起來,往春婷院方向去。
入了房,依舊能瞧見大婚之日的喜幔,欒歡月往屋里瞧,見汪婉儀躺在寢房,一位年輕的大夫正替她把脈。欒歡月瞧了瞧,見橫梁上垂掛著一條喜幔,知道她是要上吊,也不理她瞪著自己,解開了慢上的繩結,把喜幔扯了下來。
汪婉儀見欒歡月走進來,登時瞪起了雙眼,掙扎著坐了起來,脖上的紅痕猶在。欒歡月見她正襟危坐地坐在塌上,一派王妃的架子,自覺好笑,站定瞧著她。
“王妃這是好些了?”欒歡月站在正廳,歪著頭問她。
“本妃好與不好,都輪不到你來插嘴!”汪婉儀冷聲說著,嗓子有些啞。
“這是自然!”欒歡月贊同地點頭道:“只是,王妃想必是忘了王爺?shù)亩冢瑲g月在這里,少不得要提醒王妃。您的命,是王爺?shù)模坏猛鯛斣试S,私自輕生,只怕會招得王爺不喜。”
大夫正把脈,見汪婉儀陡時激動了起來,皺著眉沖欒歡月說道:“閑雜人等出去,莫要打擾病人!”
如一本要開腔,卻被欒歡月攔住了,只見她笑盈盈說道:“是我的不是,打擾您診治了。”
待到出了房門,片刻后,大夫從屋內(nèi)走出,遞給了她一張方子,冷著臉道:“依方子吃上幾日,便可痊愈。”
欒歡月笑著點頭,接下方子,遞給了如一:“照方子替王妃熬來,讓王妃服下。”
如一拿著方子告退。大夫與欒歡月站在汪婉儀房門口,瞧著滿面笑容地欒歡月,神色很鄙夷,冷哼了一聲道:“若無旁的事,我便告辭了。”
“我送送您罷!”欒歡月知道他不喜自己,多多少少猜到幾分,也不惱,跟在他身后走著。
“你倒是與旁人不同,這樣得勢了,竟然還會禮下于人!若是有事求我,自可不必如此惺惺作態(tài)。”大夫想是不耐煩極了,停下了腳步說道。
欒歡月見他收了笑容,面露厲色道:“既知我是得勢的,還敢如此對我,您不過也是自恃我會對你有所求罷了!”
大夫見欒歡月說的直白,臉上怒氣盡顯,拂袖便要離去,卻被欒歡月叫住了:“誰準許你走了!來人,把他給我捉起來!”
遠處兩個侍衛(wèi)見是欒歡月,忙快步走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架住了大夫。欒歡月見他掙扎不過,走到他身前,替他撿起診盒,對兩個侍衛(wèi)說道:“把他安置在春婷院,從今日起,由他負責醫(yī)治王妃。”
大夫頗有些驚訝, 抬起頭,看欒歡月,見她蹲了下來,直視自己說道:“你既然可憐她,便好好照顧她罷!”說罷,欒歡月便離開了,不再管這個大夫的事。
次日清晨,欒歡月正睡的迷糊,便聽如一來報,濟源醒了,忙洗漱了一番。
“玉香知道么?”欒歡月與如一走在去濟源廂房的路上問道。
如一知道欒歡月并不想讓玉香先一步與濟源見面,自然也沒有通知,搖了搖頭。欒歡月滿意地點了點頭,趕往濟源處。
進了濟源的廂房,便見他正端著藥碗一飲而盡,扭頭一看房門處,是欒歡月,露出了微笑道:“姑娘!”
欒歡月點了點頭,示意如一在門口守著,緩步走到了濟源的身旁,輕聲問候:“濟大哥好些了?”
“本也沒甚大事!不過是受了些外傷,有些脫力了。”見欒歡月望向自己,知道她有話要問。
“說起來,濟大哥要多謝玉香姑娘,若不是她將你背回郕王府,說不得你便被人殺了。”欒歡月見濟源精神不錯,狀若玩笑地說著,眼睛卻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濟源直視著欒歡月的目光,見她眼帶深意,不由得輕輕舒了口氣,放下藥碗:“姑娘想說什么?”
“并不想說什么,只是昨日同玉香聊起,才知濟大哥和郕王竟是年少時的淵源,從前并未聽你提起過。”欒歡月輕聲笑著,語氣很輕,卻讓濟源有了幾分壓力。
他與玉香之事,即使不愿同旁的人講,朱拂玉那里,又怎的可能不說呢。欒歡月此刻提起朱拂玉與自己的少時淵源,不就是在點醒自己,此事瞞不得么。
“玉香他,是金鳳樓的人。此次北上,在途中遇見了她。我…我們倆情意相投,便私定了終身。可金鳳樓不愿放人,因這,玉香為我自廢武功,退出了金鳳樓。”濟源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
欒歡月知道濟源隱瞞了許多事,嘆了口氣,站起身,居高臨下地問濟源:“濟大哥,若是今日是郕王在此問話,你也是這樣一番說辭么?”
濟源抬頭看向欒歡月,見她面上少有的嚴肅,下意識地避開了欒歡月的眼神。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就聽見欒歡月沉聲開口道:“你們剛進京,便傳來了韃靼使臣被刺的消息。此事和玉香脫不了干系,你以為你不說,郕王便不知道?”
欒歡月話音剛落,便聽見門口傳來玉香急切地聲音:“那使臣便是我殺的!你待如何!”
玉香一只手抓著門框,見欒歡月望向自己另一只垂下,無法動彈的手,下意識地側了側身子。欒歡月瞟了眼濟源,見他看到玉香,神色有些復雜,張了張口,卻還是嘆了口氣。
玉香見欒歡月望向自己的手腕,不自覺地把手垂了下來,走進屋,站到欒歡月身前,直視她說道:“你無需逼問濟源,是我對他死纏爛打,如今他已安好,我便可放心離去,絕不讓郕王府牽扯到什么不必要的麻煩中,你自可請郕王放心!”
“你與濟源一同入的府,你以為你此刻離去,被人捉住,便能讓郕王府說的清了么?”欒歡月見玉香要走,又看了眼濟源,見他直勾勾地望著玉香的背影,開口喊住玉香。
玉香站在房門口,背對著欒歡月,聲音有些悵然、有些決絕:“既如此,便殺了我罷!”
欒歡月望著玉香,有些不認得她了。此刻的玉香,已成了手無縛雞之力地廢人,毫無初見時的狠辣,也無再見時的灑脫。欒歡月走到玉香身前,見她面上似有淚痕,遞了個帕子給她,問道:“你為何要殺韃靼使臣?金鳳樓到底想要做甚么?”
玉香抬眼看向欒歡月,直勾勾地看著她說道:“我不能說!”
“姑娘,你莫要逼她了!”濟源知道玉香是個倔強地性子,怕萬一被欒歡月逼急了,做出些偏激地事情,忙出聲阻攔。
“玉香,你何時這樣天真?你已武功盡失,為何還會遭到追殺?只怕你一日有開口的能力,一日便會是金鳳樓的一根刺。若你什么都不說,你讓郕王如何保護你?”欒歡月瞪了濟源一眼,拉住避開自己眼神的玉香。
玉香閉口不答,只作未聞。
欒歡月見陷入僵局,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嘆了口氣問道:“你與濟大哥如何相遇的?此事不是什么隱秘罷?”
原來,玉香北上,花耗了月余,才混入了韃靼的使臣隊伍,刺殺了使臣后卻身負重傷,于山林間躲藏,奄奄一息之際,被濟源發(fā)現(xiàn),救了下來。濟源本是有任務在身,但因聽聞韃靼使臣遇刺之事,好奇之下尋著蹤跡找到了玉香。濟源本意是要將玉香繩之于法,可玉香曾與欒歡月有舊,又奄奄一息,便一時心軟,想親自押解玉香回京,交由朱拂玉定奪。
玉香卻不知內(nèi)情,因濟源一直悉心照顧,又替她掩蓋行蹤,躲避追捕,心里只覺被他保護地十分妥帖,便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其實從寶應城初見之時,玉香便極為欣賞濟源武功,谷城時又見他為了朱拂玉奔走相救欒歡月的模樣,便已心聲好感,此時兩人獨處,又聊了許多從前的往事,才發(fā)現(xiàn)兩人的身世背景也大致相同,玉香不愛拖泥帶水,只覺自己愛了便愛了,大膽的向濟源傾訴歡喜。可濟源并未有任何回應,只說要帶玉香回京,交由郕王處置。就在此時,金鳳樓來人相救,玉香卻不肯隨其回去,兩人相談不歡,玉香又性子執(zhí)拗,便自行挑斷了左手手筋,自廢武功,為了濟源退出金鳳樓。
濟源見玉香為了自己,自廢武功,也矛盾了起來。面對玉香熾熱的愛,他有些享受,也有些焦灼,但更多的時候,卻是默許了這樣的行為。表面上雖借口是為郕王拿人,卻一直明里暗里保護著玉香,抵擋金鳳樓前來追殺的人。
直至此刻,濟源望著與欒歡月,也不知自己對她,究竟有沒有歡喜。他未嘗不知情愛,也曾歡喜過一個人,卻從未想過會為一個女人如何,只覺這一生大抵便是尋個安生的女子,娶妻生子,安安分分地做郕王府的儀衛(wèi)。可玉香與他所想?yún)s背道而馳,愛的毫無理由、異常濃烈,讓他有些難以招架,只能被動承受。
欒歡月見玉香說的曲折離奇,可濟源那兒卻有些微微皺眉,已然發(fā)覺在這段關系中,濟源顯然并不是主動一方,可玉香卻是個陷入情愫地小女人一般,絲毫看不出濟源的那一絲異樣。見玉香望向濟源,欒歡月忽然有些怕她看到濟源那皺眉的模樣,起身擋了擋,拉起玉香的手,輕咳了一聲說道:“吵鬧了濟大哥這樣久,想必他也乏了,咱們不若回去罷,也讓他好好歇著!”
玉香掙開了欒歡月的手,跑到濟源床邊,握住濟源寬厚地大手,扭身朝欒歡月說道:“我要照顧他,你去忙罷!”
欒歡月有些微楞,透過玉香,望向濟源,見他面上也并無多少歡喜的表情,在心里默默地嘆了口氣,面上堆起了笑容點了點頭道:“既如此,那我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