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最近多了個果攤,之所以會特別留意,是因為之前看到攤主的旁邊有個小孩,一個可愛的男娃娃,應該也就三四歲,我的家里也個三四歲的女娃,就忍不住的多留意了兩眼。
攤主是個男子,總是笑呵呵的,看著年齡應該不到四十。
幼兒園放學的時候總是看到他家的小孩在他的懷里依偎耍玩,男子就會陪他玩會兒,逗著娃兒咯吱咯吱的笑。有客人問價了,他就會抱著娃娃回答一下。
我第一次在他那買藍莓時,是女兒放學。問可嘗否,答:“可以,嘗嘛!”
便讓女兒嘗了一顆,女兒嘗了后說好甜,便問了價,稱了重,付了錢,準備走時,他還叮囑了句:“吃不完要放冰箱里,這些水果,嬌氣的很”。
我應了聲,便牽著女兒走了。
許是他看到我女兒的書包與他兒子是同一個學校的,第二次去買櫻桃,也問了可嘗否,答可以的,便又讓女兒嘗了顆櫻桃。問了價稱了重,他便笑呵呵的多問了句:“你家女娃小三班的?”
我說:“不是!小一班的?你兒子是小三班的?”
他笑呵呵的說:“不,小四班的?!?/p>
我應了聲,忍不住又多嘴問了句:“你是我們小區的?”
對方答:“不是,是幼兒園對面小區的?!睂Ψ揭琅f一臉笑意。
我點點頭,付了錢,便牽著女兒走了。
后來從攤前經過了幾次,都能聽到他對旁邊的攤主說:“今天的生意不好?。 ?/p>
我看了下那些時令水果,像櫻桃,桑葚,很多都是放不了兩天的,若是今天賣不完,第二天,可能就要壞了。
為了保鮮,很多商家都會往上面拼命的打保鮮劑。我也看到他的攤前有個噴壺,至于里面到底只是水還有濃烈的保鮮劑,我不敢妄加推測。
一連幾次經過,耳邊飄過:“今天的生意不好做??!”,雖是向旁邊的攤主嘆息,嘆息自己也嘆息別人,不過那語氣里依舊是帶著笑意的。
我幼時的憐憫之心早已被年齡的齒輪磨成了光滑的鵝卵石,自己尚且為了生活茍著,哪里還有多余的爛圣母心去同情其他人?
我跟老公提過小區門口的攤主,說,“我似乎看到了將來你的影子,四十不到,一旦被裁,你是否有勇氣為幾兩碎銀去門口擺攤或者去當個外賣小哥?”
老公只是嘆息一聲沒有回答我的話,繼續逗弄著女兒玩,女兒在他懷里咯吱咯吱的笑,就像那個小男孩在男攤主懷里咯吱咯吱笑一樣。
男人,總是更滿足于當下的幸福。
再后來,便沒有再看到那男子在門前擺攤了。許是換了其他點位擺攤了,也許是覺著這個生意不好做,棄了這個營生。
最近,門前多了個女子在擺攤,我看了下她身后的車子和前面的果攤籃子,便肯定了這女子與那男子是一家子。
女子年齡也四十不到,應該是男子的妻子。
她腦袋后面潦草扎著個低馬尾,頭發與面色一樣粗糙,總是穿著寬松的暗色的衣服。
與男子的消瘦不同,女子有些豐腴。只是這種豐腴更像是老家村子里左鄰右舍的嬸子大娘們的壯實。
與總是樂呵呵的男子不同,女子的臉上沒什么笑意,有些老人經過問價時,她回應了一聲,看老人沒買的欲望,她的神色中有些許落寞。
我出來進去小區,總是要經過她的攤前的,她的水果,總是油光水亮的,她的面色,也總是茫然愁苦的。
一天送完娃上學回來,走在我前面的,是女兒同學的媽媽,細腰筆直,黑亮的長發柔順的披散及腰間,穿著粉色的露臍T恤,淡藍的寬松女仔褲,手里搖晃著她的白色GG Marmont迷你小手包,她低頭向女攤主問價。
女攤主聲音悶沉的說了價格,同學媽媽便要了袋子裝了些車厘子稱了重付了錢。然后又搖晃著她的白色古馳小包走了。白色古馳小包與那盛著車厘子的水果袋此刻并駕齊驅。
我以為女攤主的目光會追向同學媽媽,疲憊的眼睛中露出一抹羨艷,然而并沒有,女攤主依舊低頭木然的看著攤,木然的回應著問價,木然的擺弄著自己鮮亮的水果。
我從后面看著這一幕,突然覺著那女攤主此刻就像個沉重巖黑的石頭,在她眼中,形形色色的行人再好看,都沒有她鮮亮的水果有光彩??赡酋r亮的水果再光彩,似乎又照不進她眼底分毫。
再后來,他們便沒有再到門口擺攤了,并非受城管驅趕,畢竟其他賣花賣瓜的都還在。
他們曾經果攤的那個位置,現在是兩個二十歲出頭的中介小哥在那里支著二手房的廣告牌。放學時,五點多,一個中介小哥正埋著頭坐在旁邊啃著看起來并不美味也不能當成正餐的零食。
至于果攤夫婦,或許哪天放學接娃時,我還會與他們擦肩而過。他們的娃依舊笑嘻嘻的,男人也笑呵呵的,女人…娃是她心底的最柔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