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次看余華的作品。《活著》讓我很震驚,震驚的不是主人公福貴的悲慘人生,而是余華先生的文筆。我以為在描寫福貴這樣一個悲劇人物的時候,應(yīng)該會是煽情煽情再煽情,賺足讀者的眼淚之余讓讀者感悟人生真諦。但是余華先生卻用一種詼諧、輕松的筆法順暢地闡述了福貴的一生,不論是在福貴第一次從富人至窮人的巨大落差之際,還是在福貴多次失去至親之時,作者都沒有給福貴的個人情緒的宣泄過程留有足夠篇幅,好像那些傷痛只是一次次只需粗略一提的小創(chuàng)傷,好像那些喪妻之痛、失子之傷只是平常事一般。我在讀的過程中不太能理解作者這種寫法,但是在讀完整本書之后,我發(fā)現(xiàn),他是用福貴的而不是一個旁觀者的情感視角去描述整段人生的。雖然每一次傷痛都可能讓福貴痛不欲生,但是面對已經(jīng)過去的往事,再痛的感覺在敘事時都會是輕描淡寫,因為這其中的苦痛早已刻進了他的骨子里,事后他能脫口而出的只是那些往事的軀殼。
?故事采用的倒敘手法,以福貴自己的視角展開了一生的回憶。作者采用第一人稱進行敘述,不僅讓故事敘述的更流暢,而且增加了主人公以及故事的親和力,讓讀者在老人的回憶中,伴著福貴經(jīng)歷了一番他的慘痛人生。
?福貴的故事主要發(fā)生在解放初期。年輕的福貴是個真正敗家的紈绔子弟,每天游手好閑,招搖過市,最后終是敗光了祖輩留下的家產(chǎn),欠下了賭債。福貴的“成人禮”可能是那次挑著三擔(dān)銅錢去還賭賬。還賬回來的路上,他終于明白了父親不用銀元而用銅錢的用心,就是為了要他知道這個道理:錢來得千難萬難。后來的福貴開始擔(dān)起了家里的擔(dān)子,特別是他父親的去世把他推上了一家之主的位置。
?艱難的日子開始了。剛開始老丈人將他的老婆家珍接回了娘家,好在家珍是一位真正的賢妻。她不計較曾經(jīng)混蛋的丈夫,死心塌地地回到了這個食不果腹的家,這是福貴的福氣。福貴與家珍的大女兒鳳霞年幼時因為福貴的事而失聰,后來家里又添了一個兒子有慶。幸福的日子也過了那么幾年,有慶為了救人而死去了,這是命運給這個家的第一擊。熬過了悲傷,熬到了鳳霞嫁了一個好女婿二喜,鳳霞又難產(chǎn)去世了,失子又失女,作為母親的家珍還是跟著去了,這樣的痛苦誰能背?留給活著的人啊。福貴、二喜以及二喜的兒子苦根,在命運給予的苦水里煎熬著。原本幸福的家,一個個的都離去了,家不再那么溫暖,但是福貴沒有被打倒,他還有外孫和女婿。后來女婿在工地意外身亡,在苦水里煎熬的人還剩下福貴和苦根。福貴的一生,讓讀者看著揪心,讀著落淚。直到苦根的去世,作為讀者的我,都想追問命運,為什么給了福貴這些生死離別?他已經(jīng)多次經(jīng)歷了肝腸寸斷的別離,為什么不能在暮年時給他留下一個家人?
?事實是:福貴和一頭名叫福貴的老黃牛相依為命著。他沒有在一次次人生的絕望時刻自尋短見,他沒有放棄人生,放棄自己。反之,他以一顆平靜的心面對著生活,看太陽升起又落下,帶著“福貴”秋耕春種。福貴在回家前唱到:少年去游蕩,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做和尚”可能就是他暮年的狀態(tài),讓往事都隨風(fēng)消逝吧,思念和抱怨改變不了過去,何不放下這些雜念,活著,平靜的度過余生,該見的人終會再相見。
?余華先生說福貴告訴了他:生活是屬于每個人自己的感受,不屬于任何別人的看法。是啊,雖然福貴經(jīng)歷很多次失去和別離,但是身為讀者的我又有什么資格去說他生活在一灘命運的苦水里呢?耶穌說人們生來就是受苦受難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樣的,我們無法給出統(tǒng)一的解釋,因為品嘗生活的我們都有自己獨特的味蕾和不同的經(jīng)歷。誰能說福貴的一生到底夠不夠苦,還是他的一生到底活得值不值?沒人能說清,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