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和老付還有小叔子三人去看姑父姑媽,依老付的意思,我們坐坐就走,姑媽年齡大了,做不了飯,得麻煩表弟媳,多不好意思。
可小叔子不這么想,不就是一頓飯嗎,來都來了,吃了再走。
正因為這頓飯,我們在姑媽家的時間從上午到下午,也有了更多的看見和感動。
我們走進姑媽家的時候,姑父在客廳轉悠,姑媽躺在床上吸氧。
自從表弟買了房子,老屋的三層樓房純粹做了醫療室,對新屋不太熟悉的我們,就打電話給表弟。表弟的診所今天開始營業,表弟當然走不開,表弟媳過去拿藥和液體,剛好在回來的路上,便帶了我們進了他們所住的小區。
一路上,她跟我們說了倆個老人的情況。姑父和姑媽的身體大不如以前,姑媽行動得依靠拐杖,而且說不行就不行了。初一的時候,吐的不行,慌得一家人亂成了一團。姑父耳朵也背,我知道去年表弟請吃飯,老付去的早,回來的的晚。說是姑父找不到了,找到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姑父愛出門溜達,八十歲多歲的人,還要騎電瓶車,兒女肯定擔心不讓騎車,藏著都不行,他總歸會找到,找不到不罷休。表弟干脆給賣了,才沒轍。
我們和姑父在客廳說話,表弟媳在廚房做飯。我說搭把手,她不讓,說很快就會好的。表弟的兒子是高三生,和我們打過招呼后,就在屋里學習。小伙子很用功,姑父說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學習了。
晌午吃飯的時候,表弟回家,一進門,和我們打過招呼后,就問候姑父姑媽今天咋樣,媳婦有沒有給他們量過血壓,血壓又是多少?感覺他問候父母的時間比吃飯的時間還長,滿桌豐盛的午餐,他只吃了一碗面條,就又去診所了。
姑父說,表弟一天要三問,好多年了都是這樣的。表弟媳說,晚上回來的再晚,還是要問,也不管姑父姑媽都睡覺了。說到這里,她自己都笑了。
老付對姑父姑媽說,這比給你們吃藥打針還管用。
姑父說,還真是,他沒想到兒子能有這么一天,能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要說這個表弟,和我同歲,年輕的時候,可真是方圓幾十里有名氣,誰都知道,姑父姑媽有一個不成兵器的吸毒的兒子。
盡管姑父行醫有家底,可也架不住表弟這樣的折騰,第一個媳婦因為表弟吸毒離婚了。表弟放著好好的診所生意不做,盡跟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過去的很多年前,說起兒子,姑父姑媽一肚子的氣。家里的藥都被搗騰出去賣錢,就為了好那一口。窄窄的院子里,表弟和父母壘起了高墻,那幾年表弟人不人,鬼不鬼的,誰見了都頭疼害怕。
誰都以為,表弟一輩子就那樣了。可后來他戒了毒癮,學了醫,他現在,住的大房子是他自己掙的錢買的,車是他自己掙錢買的,姑父說他沒有出來過一分錢,就光享受了。真是苦盡甜來,姑父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不光是物質的享受,主要還是兒子的孝順。連朋友都說姑父,這輩子最了不起的事情,就是挽救了兒子,挽救了這個家,挽救了自己的后半輩子的生活。
其實姑父何止這些榮耀,他退休后,玩空竹得過獎,出過自己寫的一本書,被省上和地方所收藏,并頒發了證書。說起姑父,他原本就是西北大學的大學生,由于碰上了六零年,身體很差的原故,不得不退學回家,好了以后,在家種起了地。由于勤奮好學,自學了中醫,在村里給村民治病救人。
他說這輩子最對不起的是國家,是國家從上中學起就給了他助學金,他把這些錢拿回家來,夠一家人的生活費用。等他上了大學,仍然用國家的錢上學,生活,可是他卻沒有能完成學業,報效國家。他希望他寫的藥方還能有用,還能回報社會。如果他當年學業有成,竟能憑著滿腔的熱忱,為我們國家發光發熱。但是,他自學中醫,已經達到了副主任醫師的職稱。但花國家錢上學的事仍讓八十四歲的老人耿耿于懷。他搓著瘦骨嶙峋的雙手,他的語氣是真誠的。
想想我們誰又能沒有得到過這個國家的恩情?誰又有這種悔意和想法?
在回家的路上,老付說,姑父姑媽有福氣,兒媳做好了飯給公婆端在了飯桌上,兒子孝順的不能再好。八十多歲的人了,這么有福氣的有幾個人?
過年前,姑父生病住院,表弟打電話給醫院的朋友,說要個單間,讓老爸老媽都住進來,都好好的給看看。再說倆個人住院有伴,兒女管起來都照顧到了。
姑媽說的,這幾年,可苦了她兒子媳婦,家里家外,那個忙呀,他們幫不上忙,還添亂。說起來是滿臉的過意不去。
可是我從表弟表弟媳的言談里,卻看到的是一個做晚輩的應該做的份內的自然和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