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色漸漸地晚卻了,太陽如燃著的火炬樣,漸漸地熄滅了,山后面那半圓的天空也跟隨著染成紫色,空氣中聞不到風的氣味,一切顯得更靜穆。
這個時候,一個屠夫往這邊走來了。他的衣服是粗布造的,一只袖子耷拉著,露出了右臂;左手提著一個竹籃子,籃子里卻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跟著他的步子上下起伏。他的身體很肥碩,屬于長又寬的巨大體型。屠夫扭著屁股大步地向前快速地邁著,那身子便左右地往兩邊搖來搖去,混著油的汗水一滴一滴從他堆了一臉的肥肉上流了下來,使那對細長如蛇的眉毛緊緊纏在起,如糊在上面似的,令人有點作嘔。屠夫時不時地要扭過頭張望后面,一雙小如豆的眼睛恐懼地瞥,便趕緊回過頭來,如逃一般地加快了步子。
他走著,然而在他的背后卻好像時不時地傳來幾聲隱隱的低吼,沉悶的,又帶些神秘。仿佛就有雙冒著綠光的眼睛,在背后直直地盯著屠夫。
屠夫的步子更加快了,回頭的頻率也更加高,而他每一次回頭, 腳步便要快一次,漸漸已不禁地喘開粗氣了。心里和耳朵都如鼓敲得越來越快。他趕緊把手伸向籃子里,沿著籃子底在找些什么,終于碰到一個冰涼的尖刺傷了他。他右手握住了刀柄。
“果然!是綠光正跟著我! "屠夫又回頭看,心里打顫道。他冒出了身的冷汗。 而那兩對綠光慢慢地從后面的漆黑里近來了,大約是并排著的兩對綠光,正一上一下地浮動著。并且還不到一會的時候,那兩對綠光的周圍就漸漸現出了絨毛和臉形:
兩頭狼前一后地行著 ,他們都用力 地壓低了自己的身子,一樣灰黑的毛往四周伸長, 融進危險的夜。那耳朵都如狐貍一般的尖,都閉著口,然而卻似笑著的一般,兩眼仍射出兩道綠光來。分不太清楚兩頭狼,不過唯一不同是, 前面的臉上有一道狹長的帶血疤痕,而且大約是體型較大而為公狼,后面的也就應是母狼了。他們正在悄無聲息地一步-步遁過來。
屠夫看著他們一步步近來了,心里十分恐慌,他看著右手上的屠刀,開始猶豫躊躇,然而他不經意又看了一眼籃子,這時他一下睜大了眼睛:籃子里有肉。他忽然就想起來了,并且跟著豁然開朗,他把屠刀從右手放到了左手的籃子里,右手抓住了一大塊的肉。
等了一會,他使勁地把右手拔了出來,手上抓著大塊紅色的肉,不過他沒看到的是,原本抓的那塊肉連著把其他的肉都粘了出來,這使那肉顯得十分有重量。他用力地往后拋,那一大塊肉便溜去后面甚遠甚高,以至于落地時的響聲把兩只狼都嚇了一跳;兩對綠光一齊地閃了一下,連忙往后移了幾段,停了一會。然而兩只狼一前一后地又要探究,前面那只把身子往下壓,緊緊地貼著了地面,小心地慢慢靠近那塊肉并仔細地聞嗅,忽然他抬頭,卻剛好撞上了另一只的頭,兩狼相痛,不過緩過痛來,前面的綠光對后面的閃了一閃。那只便也趕緊去聞嗅,他們便互相對著笑了。
那塊肉被撕成了兩半,如颶風一般,吸入到兩只狼黑洞洞的口中了。
剛才屠夫一扔完了肉,便鼓足了全身的勁向前奔跑,聽得大氣“哈呼哈呼”地喘,欲喘欲劇烈,欲劇烈欲喘地壓迫著,終于是屠夫累了,漸漸地停了下來。畢竟他本是很肥胖的,需要極大的時間休息。這時的他已經全身浸透,臉色通紅,捂著肚子彎著腰了。然而屠夫剛剛休息好了,那兩狼卻也早已經吃完并且一步一步驕傲地追來了。
屠夫大吃一驚,看了一眼籃子里,正又想要抓肉填報狼的肚子,然而他一看,竟只剩下幾塊骨頭了,屠夫一下驚到了嗓子眼。
他只好硬著頭皮如法炮制,再使勁地把骨頭扔出去,又掉到了地上。雖然這次不是肉然而兩狼也是直接紅著眼湊上去,把慘白的骨頭一掃而干凈了,并且仍是一步步驕傲地走到屠夫跟前,惡狠狠地盯著他。
紫色的夜空,在執念之下扭曲成了亂麻,又如水灌滿了整個世界,使得所有的人或狼或是牛馬豬羊都悶悶而喘不過氣來了。石頭仍是堆的石頭, 群體沉默著,不說任何的話;枯葉仍是滿樹的枯葉,群體干枯著,死寂而全無動彈。垂著他的臉,腐蝕他的心。悄悄的,一陣微風飄著滲透進來了,然而忽然變得極大極猛,頓時如一頭龐大的猛獸一般撲向了這里。 之后這里的一切,包括夜空、石頭、枯枝枯葉和飛蟲都混作一個大漩渦旋轉起來,一切都扭曲成了絲絲點點線線的,又互相交錯了起來。
屠夫的右手已經在籃子里待了許久,空虛了許久,此刻也重新緊緊地握住粗壯的屠刀柄許久了。他臉上的汗水逐漸熱起來,并且開始沸騰,熱汗珠們各個大口大口地向上傾吐熱氣,又都化作了白霧飄散。屠夫的眼睛看到有兩對綠點正極兇惡地逼近了他,越來越大,黑色的眼睛便也燃起了熊熊的紅色火焰,仿佛要燒盡遍地的荒草一般,火舌滾燙地舔。
他的嘴角向下用力地挫一下。
突然,他的右手一下把刀抽了出來,好像是從他的背后甩出了一道風,把兩只狼晃了一下。緊接著他猛然轉身過來,奮力一跳,便飛一般地撲向了那兩對怯怯的綠光。
他跳到了那兩只狼的中間,大地便也跟著顫抖,此刻的肥胖卻好像也不失靈敏迅速,并且加了力量。他一把掄起那屠刀來,順勢舉過頭頂,緊接著那只帶著刀的胳膊便如一道巨大的閃電一般地向那只公狼倒去,聽得“嚓! "一聲,那公狼的尾巴便掉了下來,屁股流出鮮血,他慘叫了一聲,急忙地朝旁邊閃了去。那只母狼也驚恐得趕忙躲開了。
屠夫瞪大了眼睛,紅色的血絲布滿了整個眼球,眼球便也要突出來似的腫大。他向公狼逃去的方向看去,決心不再逃竄,況且自知也是無處可逃,總要被他們追上的,屠夫渾身熱顫了一下;那么便索性要斗個勝負出來
他咪了一下眼,嘴成了一條直線,緊接著一個箭步向公狼的方向沖去,那公狼還并沒有走遠,貌似是仍在回神。屠夫雙手舉起刀來,迅疾地又一次劈下去,大約是想一舉把公狼的頭顱劈作兩半,而那公狼突然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兩個后腿上塊狀的肌肉猛地顫動了一下,緊接著往側面一蹬地,公狼彈了出去,閃過了。這時公狼已經回過了神,他惡狠狠地盯著屠夫,眼睛里閃爍著同對方樣的怒火, 嗓子里"咕嚕咕嚕"地低吼著, 仿佛是電影里的決斗情節,對方便都長大過了周圍的樹或山。
一狼一人互相 對峙著。
然而正當屠夫要進攻砍去,公狼也甚要殊死一搏時,那母狼卻竄了過來,跳到屠夫的背上,一雙爪子 要把屠夫拽倒似的,并且使勁咬了一口屠夫的背,咬出了一個大血口。"啊!"屠夫的身子向后猛地傾斜了,他憤怒地一把抓住了母狼的背,并且用力猛向前一扔,一下把母狼扔了出去。但是母狼卻很意外的,重重撞在了一塊石頭上,暈了過去。
屠夫的面目已經疼得猙獰在了一起,正痛苦地皺著眉頭,然而那公狼抓住了機會,雙腿使勁-蹬便猛地沖向了屠夫,他一下把屠夫撲倒,緊接著同屠夫扭打作了一團。紫色的天空籠罩著,一狼一人在紫色的原野上翻滾,漸漸地,血肉模糊。
狼的爪,和屠夫的手纏在一起;狼的腿,和屠夫的腿纏在一起;狼的牙,與屠夫的刀互相廝殺;狼的血,與屠夫的血同樣流成了河。那一團滾動的勇敢與決斗,漸漸纏繞和擁擠,尚是分不清狼和人了。眼中唯有一個人和一頭狼的頭像,各個閉著嘴、瞪著眼,眼睛里噴射出焰火來,各個于這紫色的天空上掛了許久而憤憤不去,憤憤不去了......
呵,終于,狼的頭像之中刺穿了一個白色的刀刃,那刀刃閃閃地冒著光,正好刺穿在那臉上的長疤上,仿佛一閃一閃在嘲諷著。他的下面流作了一灘紅色的鮮血,不去,把天空染成紫紅色。
而此時屠夫的頭像好像是漸漸地變淡了,那紫紅色的天空要淹沒屠夫的頭像,然而不知是紫紅色的天空笑了,還是屠夫的頭像在笑,嘴角處勾起了一抹白色的黎明。
那罪惡的黎明,將要升起了。
二
紅色的,不知是紅色的血走來了,還是紅色的屠夫走來了,亦或是紅色的魔鬼將要走來,于漫長的黎明之中,屠夫正從之前的路走回來。
這時昏過去的母狼突然有了-點感覺,她感覺自己似乎正在被股巨大的力從肚子 下面托起來,而那個橫在自己肚子下的東西好像比火還要熱,就如一塊燒紅的鋼鐵一般,立馬就要把自己的肚子燒出一個洞來了。忽然間,她驚醒了,一對眼睛瞪得老大,圓溜溜的黑眼珠復蘇-般地 ,跳著,迅速地轉了幾個圈,警戒地看向周圍,馬上發現了屠夫的一雙大手正在捉起自己。
“嗷! "她驚叫了一聲,并且趕緊張開嘴往屠夫的手上咬了一口,屠夫痛得趕緊松開了手,母狼跳下來,正要逃走,卻一下被屠夫追蹤似的抓住了尾巴,屠夫使勁地拽,母狼便又被抓回了。然而這次屠夫立馬用冰冷的刀子抵住了她的脖子,母狼呆呆地盯著脖子,上的刀,只覺得一陣寒噤,嚇出了一身冷汗,一動不動。
"哼,......還有狼皮。"屠夫把眼睛擠在一起,嘴角列到了耳朵根,邪魅地笑著并盯著母狼,卻如盯著金錢般,-雙小眼睛中射出了兩道詭異的光。母狼此刻卻也看著屠夫,仿佛聽懂了一般,復雜地、帶著恐懼地看著屠夫小小的眼睛,并為那光感到了晃眼。悄悄地,屠夫把刀攥得更緊了,母狼鼻子也跟著呼呼地喘開粗氣。
"哦,我想起來了!是值很多錢的"屠夫大嚷句道,話音剛落,他突然急速地抬起刀來,又作了道閃電要倒向母狼了。母狼爪子用力地撲騰一翻,然而終于是無法掙脫。她緊緊盯著那刀從他的頭上壓來,并且那雪白的刀尖就要刺向他的臉了,然而,終于在那刀尖已經抵住她的鼻子時。
"等等!”一個聲音突然橫截了過來,那聲音大約是從母狼的口中傳出來的,卻好像又不是,難道是因為母狼直驚恐地張大了嘴嗎?屠夫聽到這聲音,頓時嚇得失了神,刀也僵硬地石化在了母狼的鼻尖上。"等.等......“別殺 了我。"那母狼的嘴動了,她竟然真的張口說了人話,這幾句話如炮彈似地打到屠夫的耳膜,并且把他的大腦"轟! "地炸了個稀巴爛。屠夫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然而又無法否認了,因為那狼口中的舌頭確實也如人說話時的動了。他怔了一會的時間,刀尖已經從母狼的鼻尖上挪走了,一對小眼睛不停地轉動著,往左、往有,向上、向下,大約是三四個輪回,黑色的眼珠里卻忽然地閃了一下光,緊接著變成了整個血紅顏色。他的嘴角此時也現出了一抹輕輕的上揚,笑得略有一點邪魅,口水似乎要從嘴角流出來似的,就要兜不住。此刻你看他那模樣,竟然唯有賭場贏了錢抓錢時的樣子才能匹配。
“你會說話?那么又怎么樣呢?更可是值錢了! "屠夫剛說完,便就要用刀抵著母狼的脖子往回走。"等等! "母狼大喊起來,屠夫或許是因為好奇,頓了一下腳步。只聽母狼匆忙地說道:“你,你不是想要錢嗎?我有六個孩子呢,我給你五個,等你養大了,更是值錢啊,只求你留了我一條條命吧。
屠夫的臉停了一下。
“哦,他們可也都會說話呢。"母狼補充道。
屠夫聽了這一句話,眼里立馬冒出了光。“在哪里? "“你先答應我,到時候放我一條命......并且給我留下一個孩子。”母狼看了一眼屠夫。"沒問題,你快快帶我去吧! "屠夫央求又或是命令道。說著屠夫眼睛里的光越來越亮了,仿佛就要把別人的眼睛閃瞎了的一般,并且他已迅速地找到了一根藤蔓,牢牢拴在了母狼的脖子上,叫母狼在前面引路。
母狼在前面走著,屠夫在后面,便也緊緊跟著。寬闊的平原已經漸漸變成了障礙重生的森林,樹枝和樹都是錯綜復雜的,仿佛隨時就會有幾支暗箭"嗖!”地射過來,令人感到神秘又危險。然而許是離得母狼的洞穴太過于遠了,在枝葉織成的網中,天空逐漸變得昏黃,明顯已到了傍晚。不久,那初升的日頭就漸漸地落入到葉子之中,點燃出了半圈葉子的黃色火光,不過一會兒之后這火便就已熄滅了。
屠夫的心也似的,如那半個太陽一般,就要落了,卻仍提著。
“嘿,還沒有到? "屠夫沖著母狼說道,卻又不敢于大喊,好像有了冒犯之嫌。那母狼便緊張地停下了,趕緊說道:“快的快的,額,不過我有一點餓了,懇求您給我一點什 么的吃吧。"她的身子弧形地,油滑地轉了個圈,用她半邊臉的又二分之一小心地沖著屠 夫,又稍稍低了低頭。此時屠夫看著母狼好像是矮了半截,他便也就不那么小心,只是不要她的孩子也矮了。屠夫從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張餅,掰了一半左手拿著吃了一口, 另一半扔給母狼,同時拿出了一個卡其色的麻袋。那母狼跳起來,一口就咬住了那半張餅,不過馬上之間,那餅便整張掉進母狼的嘴里了。不久,母狼的洞穴便到了。
屠夫見到洞的時候就好像是他笨重的身體都要和母狼叼餅的時候一樣地跳起來似的,因為當母狼告訴他的時候,那洞穴已經在他的眼皮底下了。他仿佛聽到了五個小狼崽......不對,是六個小狼崽的嗷嗷待哺的叫喚聲,一會兒變作了歌聲在他的耳朵里踴躍,-會兒又變 作小紙人在他的眼前來回舞蹈,而他就要一把攥住全部的它們了。
“你,你下去吧。"母狼的聲音此刻莫名有點顫抖,臉上的絨毛恐懼地略略卷曲,然而屠夫-聽到這話,那對細長的眉毛"呼”地飛揚了起來,好像他揚得有多高,這洞便有多深似的。
他把拴著狼的藤蔓扔了,一個猛勁如跳水一般地跳下了這個本就不深的洞。
"不要都拿走.母狼怯怯地說道,不過估計只有屠夫的影子能聽見了,然而這森林之黑色又加上傍晚,肯定也是連點影子的蹤影的也尋不到了 。
母狼本來設想應是心無什么痛徹的,反而應是重獲新生的喜悅,但此時卻有一把刀子似的,一點一點插進她的心臟,并且不斷有血從刀的刃上滴下。她仍在洞口旁的灌木叢邊等待著。突然,洞里面傳來了幾聲刺耳的,十分稚嫩的尖叫,這使那刀子插得愈來愈深,血也流得越來越多,直直的要刺穿到心臟的另一面去。她不禁把身子挪開了灌木叢一點,好像那灌木叢的枝杈也是扎人的,不過他立馬又靠了回來,只有眼睛大約是已伸到了洞口在拼命地往里看,只恨眼睛不能如蛇一般爬到洞里。很快,尖叫聲都接連成了悶悶的嚷,聲音和音調都小了。然而這時卻又好像是從里面傳來了一聲延長的尖笑。她聽得太過于難受了,心的血似已凝固,而自己就變成了一只老狼。
然而,那聲笑之后她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便是那叫聲為何都似蒙了布的悶悶的?不應該還有......她想了想,又伸長了耳朵去聽,卻終于是沒有什么其他的。"嗷! "母狼不禁顫抖地叫了一聲,她頓時感到一陣的暈眩,而這暈眩又漸漸匯聚成了一團黑色,完全充斥了她的眼睛。
不久,屠夫從洞口出來了,他臉上的笑容己如大水漫出似的再無法收住,那張本就肥碩的臉也就被這大水充得更顯得膨脹,只比屠宰場中肥豬的豬頭小了一點點。屠夫把他的卡其色麻袋抗在背上,然而那個本是很干癟的麻袋似乎也被這膨脹的臉影響了,生長到十分巨大,就要撐破麻袋一般。里面還不時地發出一些悶悶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是白銀元寶落地的聲音,要比任何的肉食品都要誘人,引誘之上刀山火海,引誘之入了地獄,甚至也可以引誘之不近女色而孤獨望月的。
屠夫看了一眼母狼,接著回避過去,一對黑眼珠往四處滾來滾去,黑白色的眼漸漸攪渾成了黑白相見的,額頭上流下幾滴汗,似乎一下就要流到腳跟,便拔腿走了。不過他的后背好像又小心地瞄了一眼母狼,卻正正與她對上了眼,趕緊回過眼去了。
此時,你若是看到了屠夫的背影,你可得仔細點看了。因為那麻袋凹凸不平的起伏就可以證實里面一定是元寶的。
三
又是寂靜了,然而不知何處出現了兩只蒼蠅,說話,其中一只蒼蠅先說了。
“欲望便是執念!”
另一只蒼蠅便瞥了嘴。
"執念便是血!”
那一只對道。
"血便是淚!”
“欲望便是執念,執念便是血,血便是淚。”
"欲望便是執念,執念便是血,血便是淚。
"欲望便是執念,執念便是血,血便是淚!
兩只蒼蠅一扭頭,各自飛了,不知是不服氣,還是達成共識之后竟也飛了。
“欲望便是執念,執念便是血,血便是淚。
“欲望便是執念,執念便是血,血便......
夢話如癡醉語,如迷幻心,卻前后重復循環腦中,揮之不去。
"嗷——嗚”黑色的四周里突然傳來了狼的長嚎,這聲音很長很長,卻如同火的冰般,凄涼又熱烈,死了的空寂,活著的蒼勁,令人聯想到了白色圓月。屠夫不知道這聲音是從什么地方傳來的,卻好像也是知道的,不禁顫抖了一下雙腿。他跑了起來,并且一面回頭,一面瘋狂地在籃子里亂翻著,終于找到那屠刀。他一只手緊緊地攥著刀柄,另只手還不忘了抓住他凹凸的麻袋。屠夫的整張臉已然慘白顏色,額頭上流下了許多的汗,已直直地流到了后腳跟,黑白相間的眼卷起一陣陣的波浪,嘴巴也如雙手一樣的緊張, 完全閉著,不敢張開。兩片厚厚的鼻翼劇烈地扇動著,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他的心臟就跟著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每一跳,都要有血。
然而還不久,他又聽到了另一個和前面同樣的聲音在更近處響起了:“嗷——嗚",這次的卻好像也拉得比上次更長,更加駭人了。緊接著,四處接連著響起了這聲音,后來又是重疊著、交錯著,并且一次次地靠近著,就要到了屠夫的臉上一般,仿佛這森林是個空谷,四處傳響著回聲。屠夫的心跳越來越快,喘著氣的頻率也變得更加快了,便要有多了許多的血。且腿也漸漸被叫得軟了。他感到全身又寒冷又燥熱,汗水已然浸濕了衣裳。
突然!一團黑影從屠夫面前的山石跳了下來,屠夫聽得聲音一驚,停住了腳。但是屠夫直到那黑影從黑暗中走出來,走近大約五米處的距離才看見,便是那只母狼。她的整個身體都壓在地面上,貼近著地,從頭到腳的長毛都死死往后壓著,和之前的公狼,他死在屠刀之下的丈夫一樣,瞪大著眼,嘴里響著沉沉的低吼,牙與爪都藏匿在黑暗中。“呵,便是你。"那屠夫定睛看著母狼,黑水用力匯聚到塊,嘴角抽搐了一下,正待著母狼說話。然而母狼卻什么也沒有說,只是身子稍稍地往后面隱沒,又點亮了兩道綠光。
屠夫也握緊了刀。
黑色的影子和黑暗融為一體,黑色的夜晚和黑色面面相覷。她猛地從黑暗中沖向了屠夫,但是這次,她卻沒有再被砍中。她狡黠并且迅疾地,如閃電一般從屠夫的刀下射了過去,緊接著從地面上一下子竄了起來,直直到屠夫的臉上,一把抓瞎了他的眼睛。屠夫慘叫了一聲,然而頓時已全是黑暗了,他只能四處亂揮著他的刀,卻什么也砍不到。
母狼退開了,并且又隱沒到了黑暗之中。只聽得身后,屠夫連聲的慘叫逐漸淹沒、逐漸無聲了。唯有最后,血肉的撕碎聲和血肉的咀嚼聲還在暗暗地響著......
天上的霧散去了,一輪白色的圓月高掛著,他向下面看著這片幽暗又深邃的森林,終于,找不到一點血跡。
? ? ? ? ? ? ? ? ? ? ? ? ? ? ? ? ? ——新編自《聊齋志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