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坐在車里,只注視自己眼前一片,車里一塵不染,有一股淡淡煙草混著某種香水的味道,讓人迷醉。
她的目光又遇到路遙知握住方向盤的手指,細長蒼白。
這定是一雙巧手,一雙值得歌頌的手,一雙能能化丑為美的手。
接著她又抬著眼角小心翼翼的瞥向路遙知,忍不住迅速地打量他。
依舊是筆直的鼻梁,線條分明的下巴,橘色的余暉斜斜的照著他,整個人彌漫著溫柔又甜蜜的氣息。
四喜幻想的氣息。
“又偷看?”路遙知語氣平和,面無表情。
而四喜卻聽出一絲俏皮,忽得想起第一次搭車,偷看路遙知被他識破的事情,咧嘴輕笑:“又字用的真準確。”
路遙知敲敲方向盤,并無喜色:“安全帶。”
四喜低頭看看,立馬扯了安全帶扣好,正襟危坐。
“你真那么討厭我嗎?”四喜不自然地干咳了一聲,清了清喉嚨,問道。
“想聽實話?”路遙知扭頭看了四喜一眼,又迅速目視前方。
“你說假話我自己推論也行。”四喜撇著嘴。
“沒人會討厭美女。”路遙知聚精會神開車。
“噢,丑是原罪。”四喜翹著薄薄的嘴唇,追問道。
“蠢而不自知的女人我也不喜歡。”路遙知狡黠地笑了笑。
四喜迅速捕捉到他的笑意,嘴唇微微抖動了一下:“你們男人是不是特喜歡給女人下標簽?”
“說的跟你沒給我下標簽一樣。”路遙知回答。
四喜一時語塞,是沒錯。他高大英俊,職業良好,這個標簽足夠讓四喜注意他了。
車走走停停,四喜望向窗外,天色已漸暗,忙碌一天疲倦的人們正焦急的按著喇叭,他們一定著急回家,家里會有一盞溫暖的燈,一桌可口的飯菜,一個等待的愛人。
生活大抵不過如此。人總是需要一個安放心靈的地方。
可她不想回家,家里除了張苑詹沒旁人,她心愛的人就在她旁邊,她真希望這一路能堵到地老天荒。
“你那朋友叫什么?”路遙知突然來了這么一嘴,伸出手比劃了一下,打斷四喜的思緒。
“張苑詹。”四喜先是一愣,想了想,詫異地回答。
“她蠻有意思的。”路遙知扭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四喜一眼。
四喜不明白路遙知這句話的含義,想問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有意思?你的朋友更有意思!”四喜直了直身體,將背靠在座椅上。
“綁架案有進展了嗎?”路遙知沒有接她的話,而是將話題轉移。
這是路遙知第三次問四喜綁架案的事,也是唯一沒有讓四喜聽出玄外之音的一次。
“沒什么進展。”四喜微微聳了聳肩膀,盯著路遙知俊美的側臉:“不過話說回來,路醫生,你的嫌疑也蠻大的啊!”
“的確。”路遙知咧嘴露出潔白的牙齒,四喜只覺溫柔的刺眼:“等警察找到證據,將我抓了去,也算是替你報仇了。”
氣氛剛開始融洽,四喜就到了地方。
“到了。”四喜抬手敲了敲玻璃,指指窗外示意。
四喜下了車,正準備道謝,路遙知搖下車窗,沖四喜擺擺手開口道:“我先謝你。”
四喜抿嘴輕笑,開始埋怨這無時不在的風,吹亂了她的頭發。
都說了一輩子不見的狠話了,沒想到因為那個女孩,又將他倆拉近了一些。
四喜邊走邊想,越來越覺得一切都開始朝好的方向發展起來,心里也漸漸舒坦開了。
當然,她這種想法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她剛一出電梯門,就碰到了先前那個女孩——何一品。
“你怎么會在這?”四喜一驚,冷著臉問。
“找你啊!”何一品夾著煙,吊兒郎當的靠在墻上,地上放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破舊的名牌包。
“你知道我在這?”四喜打量著她。
“我自有我的辦法,怎么樣?借宿一晚。”何一品熟練地彈了彈煙灰,又遞到嘴邊,狠狠地吸了一口,撅著嘴,一個煙圈在空氣中翻騰而出。
“你走吧,我留不了你的。”四喜佯裝鎮定的轉身走到門口,掏出鑰匙。此時何一品已迅速將地上的包甩到背后,緊挨著四喜。
四喜還未扭動鑰匙,門已經打開,張苑詹半個腦袋從門縫里擠了出來,瞟瞟四喜,又瞟瞟何一品,朝四喜努努嘴:“你朋友?”
“不是!”四喜按回張苑詹的頭,拽了門正要往里進,何一品一把扯住四喜的胳膊。
“我沒地方去的。”何一品干硬地乞求道。
四喜想了想,推掉她的手說道:“你等會。”說完進了屋里,將門一關,張苑詹纏著手靠在廚房門口低聲問道:“誰啊?”
“不知道。”四喜撇撇嘴,噓聲說。
“那我現在去把她趕走。剛才就敲一陣門了,說找你,讓她進來又不進。”張苑詹剛準備出門,四喜便伸手攔住她,又搖搖頭。
四喜此刻頗為糾結,她的確才與這女孩碰過面,還發生沖突,但心里總覺得她并不是壞人,拒絕她也于心不忍。可是話說回來,她終歸是陌生人,放進屋多少讓人不安。
思忖片刻,她快一步上前,還是開門讓進了何一品。
何一品叼著煙,又撓撓頭,將背后的包扔在地上,眼珠子滴溜溜四處打量著屋子。
“吃飯吧。”張苑詹從廚房里拿出先前炒好的菜,放在餐桌上。
何一品一見,將手上的煙戳在餐桌上使勁按滅,拉出椅子一屁股坐下。
“你干啥?”張苑詹瞪著圓眼珠對著何一品吼道,用手指指桌子。
何一品若無其事地用袖子蹭了蹭木桌上黑的一塊,打了個哈欠,拿起筷子就吃。
張苑詹用手肘捅捅四喜的肋骨:“哪請的神仙?”
四喜覺得好笑又忍住了:“待會聊聊就知道了。”
飯桌上,四喜端著水杯,抿了一小口水,她看看張苑詹,發現張苑詹也正望著她。
“想問啥就問吧!”何一品也不抬頭,像是看透了她倆的心思,邊往嘴里塞了大口米飯,邊含糊不清地說道。
“你有二十沒?”四喜正要開口被張苑詹搶了先。
“我二十一,沒讀書,沒工作,沒家人。”何一品說完又吃了一大口菜。
四喜和張苑詹面面相覷。
“剛要的五百也還人了。”何一品大口嚼著菜,又不停地往碗里夾。
“媽呀,你這是餓幾天了?”張苑詹眼看盤里滿當當的菜所剩無幾,吃驚地問。
“兩天吧,或者三天。”何一品并不抬頭,倒是舀了碗湯呼嚕嚕喝了起來。
“你這么窮,我看你還背著名牌包啊?”張苑詹低頭瞅了地上臟臟的包,一臉狐疑。
“那是我姐的,就給我留這一破包。”何一品打了個飽嗝,拍了拍肚子。
“你姐?”張苑詹起身拿了蘋果扔給她。
何一品接過蘋果,立馬咬了一口,指著四喜說:“她認識。”
半晌沒吱聲的四喜,正擺弄手里的水杯,聽何一品這么一說,抬起頭:“我可不認識。”
“你追路遙知,你不認識?我姐是死在他手上的第三個女人!”何一品邊啃蘋果邊夸張的說道。
“我靠,你莫嚇我!”張苑詹立馬從椅子上跳起來。
四喜眼皮突跳,握水杯的手不自主地抖了起來。
“我沒必要騙你們。”何一品起身,椅子被推的嘩嘩響,她湊到四喜旁邊,故弄玄虛地眨眨眼,噓聲說道:
“四喜姐姐,你最好離他遠點。”
四喜太陽穴突突地跳得心發慌:“你知道我叫四喜?”
“我知道遠比你想的多。”何一品窩進沙發里,摸出煙盒,正準備抽煙,張苑詹冷著臉說:“要抽,帶著你的包外面抽去。”
而四喜整個人都癱在椅子上一動也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