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九境成丹萬骨枯 《目錄》
“可已經過去三年了,你看看你自己,你這三年是怎么過的,刀光劍影,奔波勞累,這不是一個姑娘應該過的日子。”
云七茶想起她那一身的傷,再想起紅月無意間透露出的那些事情,她又心疼又無奈。對于她來說,滅門之禍確實不共戴天,可事已至此,她無力去改變。而對于云七水的死,她顯然比云七酒更能坦然接受,畢竟,三年前云家禍起之時,她就以為云七水死了。
“那什么才是一個姑娘該過的日子,每天呆在家里對影自憐嗎?還是繡花寫字什么也不問?”
云七酒回身怒問,眉色之間盡是鋒意繚繚,她絕對不能接受這種做法,云七茶見她如此固執,從桌前起前,道:“那你還想怎么樣?小弟已經不可能再回來了,爹娘也不可能再回來,你殺再多人又能怎么樣?你已經做得夠多了,別再折騰自己了好嗎?”
“折騰?”
云七酒對她的用詞十分不理解。
“大姐,我是在為全家七十九條枉死的人命報仇!難道你覺得孟珊殺我們全家就該殺嗎?難道我們全家的人就該死?”
“可報了仇就怎么樣?爹能活過來嗎?娘能活過來嗎?小弟能活過來嗎?而且,這報仇的代價太大了,你難道要一輩子都活在仇恨中?”
“一輩子又怎么樣?殺不了孟珊,我絕不罷休。爹有虧欠于她,可小弟不欠她的!”
云七水的死,對她來說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將她徹底的推進了仇恨的深淵,萬劫不復。
云七茶搖了搖頭,太固執了,太傻了。
“你覺得小弟愿意看到你現在這樣嗎?你覺得你幫他報了仇,他就會含笑九泉了嗎?你以為爹娘想看到你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嗎?二妹,你報仇不過是為了彌補心里的愧疚罷了!”
云七酒聽她說這話,心中翻涌難下,沒錯!她心中確實愧疚,云家起禍之時,她在山上看到那漫天大火,心急如焚卻因功力盡失沒能及時趕回去。而且,給云七水救命的九境丹,最終卻進了她的腹中,雖說是被孟珊騙了,可她心里,卻始終過不了那道坎。
是她斷了云七水的命。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事實已經如此。
她更恨!
“我確實是為了自己心里能好受一點,可不管怎么樣?我最起碼沒有放棄過,繡花觀景這種事你想做就自己去吧!我可沒有大姐你這么寬容大度!”
她話剛落,“啪”的一聲,兩個人都愣了。
片刻,云七酒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頰,眼睛里的難以置信刺的云七茶心中愧如山海。她的頰上,清晰略白的紅印很快便浮了出來,身上的痛意過后,是撕心裂肺的心痛。
云七茶的手尚未收回,也永遠收不回了。
空氣,在這一瞬間凝滯了。
半晌,云七酒先出聲道:“惹姐姐生氣,是七酒的不對。”
她微低了低頭,鬢角的灰色碎發滑落,遮下了她眼中的情緒,聲音平靜極了,仿佛,剛才被打的人根本不是她。
姐姐……
她從來只叫“大姐”,只有生氣的時候,她才會叫“姐姐”。而她上一次對云七茶生氣,是在她十二歲那年。
云七酒話落,轉身推門而去,留下云七茶望著自己的那還未收回的手掌發呆。
她打了云七酒一巴掌…
紅月正讓客棧的小二幫忙把李伴情抬出去,見云七酒失魂落魄的從屋里出來,吩咐司玉滄在這里照看著,自己三兩步上了樓。
“怎么了?怎么像沒魂了一樣?”
她剛出聲,就看到云七酒臉頰上的紅印,臉上頓時黑了下來,婉眉輕蹙,柔音頓低的怒問道:“誰打的?”
云七酒抬頭看了看,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云七茶打的?她憑什么打你?”
紅月瞬間反應了過來,兩個句話未完,扭身就要去找云七茶,卻被云七酒拉住了袖子。
“別去。”
紅月聽她這兩個字語氣不對,回身一看,便見她雙眼已經通紅,眼角似乎還有些淚光在閃動。
“是我說話太過分,大姐沒錯。”
“你們說什么了?”
云七酒暗了暗眉,推門進了房間,將她與云七茶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紅月。
“唉!”
紅月聽完她的話,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看了看云七酒,道:“她也是為你好。從朋友的身份上來說,我也希望你能像她說的一樣,放下仇恨,可這顯然不可能,而且,就算你肯放下,孟珊也未必肯放過你。”
“沒錯,只要我和大姐還活著,孟珊就絕不會罷休,小弟不在了,我不想讓大姐再出事。”
她雙手撐在頭側,語氣中有著淡淡的頹意,紅月看得心疼,拍了拍她的肩,道:“你別太放在心上,我會跟你大姐說清楚的,你們是親姐妹,血濃于水,說來說去還是想讓你活得輕松一些。”
云七酒點了點頭,她明白,她都明白,所以,云七茶那一巴掌打過來的時候,她沒躲。
“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段韶景的毒媒尺瘴的毒我已經解了一部分,等再過些日子,她身的上的毒應該就不會再傷到人了,到時候,我讓老滄把他們接到山上來,梁塵飛和梁濤也已經答應和我們一起對付梁玉崢。”
”嗯。有他們幫忙,我們的勝算便會更大,不過毒媒尺瘴的毒不是不好解嗎?”
紅月見她一說別的事就來精神,笑笑也坐到了桌邊,道:“這毒是不好解,可雞凰山恰好有許多奇獸異草,有了這些草藥,驅毒之事倒也沒這么難,看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再過三年,她身上的毒應該就能全清了,只是……。”
“只是什么?”
云七酒緊跟著問了一句。
紅月眼中閃過一絲同情,道:“只是她毒傷脈理,以后就算解了身上的毒,也會武功盡失,而且……不能生育。”
云七酒聽到這話,也頓生出一股惻隱之心,想起自己見到段韶景時,那灰暗無光的地牢,爬蟲蜈蚣遍布,鐵牢子一樣的禁錮,本是風華正貌的燦爛年華,卻在那種地方生活了五年,其中之苦,云七酒無法想象,如果換成自己,她覺得自己應該撐不下來。
“人能活著就好,只要梁家人不介意,孩子可以領養。”
“不錯,梁家人也是這么說的。他們在這點上倒是挺明事理,我告訴他們段韶景不能生育時,他們居然一口同聲的表示無所謂,我本來以為程可堪會有些不喜,可她一句話都沒多說。”
云七酒聽紅月這么說,心里稍稍舒服了些,段韶景歷經那般大難,總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梁家雖然只有梁塵飛一個兒子,可卻不在乎什么后繼無人的話,他們看中的,是段韶景這個人。
這點,他們倒是與孟赫她娘完全不同。
從這個角度來看,段韶景比林夭華幸運多了。
“段韶景這事,梁家人已經知道是梁玉崢在搞鬼,他們也愿意跟我們
兩人又閑話了兩句,紅月給云七酒的臉頰上涂了些藥膏,暫時遮了她臉上的紅痕,顧修嚴和司玉滄已經把李伴情抬到了馬車上。
“等他醒了,把這封信給他。”
“這是什么?”
“他身上戾氣未除,我擔心他醒了之后看不到我會發狂,你把這信給他,他看了信,自然就會聽你的話。”
云七酒有些擔心李伴情會因為看不到她而重生戾氣,這才想了這么個辦法,紅月接過那信,又看了看馬車里的昏迷的李伴情,道:“你這心軟的毛病不改,我就得跟在你后面收拾爛攤子。”
云七酒笑,也就只有紅月會覺得她心軟。
顧修嚴牽了馬過來,司玉滄去樓上叫云七茶。等云七酒和斛律謙烈談和之后,他們也便能揭竿而起,正式和梁玉崢開戰。但必須和斛律謙烈談和,司龍門地盤根深,如果他愿意相助,這便是如虎添翼,再好不過了。
話說著,卻見顧修嚴突然從客棧中沖了出來。
“云七茶不見了。”
“什么?”
云七酒與紅月相視一望,隨后齊齊向客棧里沖了回去。
反反復復找了幾遍,都沒有看到人,最后問了客棧里的小二,才知道云七茶一個人走了。
“那姑娘容貌姣好,小人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她一個人背著包袱從后門走的,我問她去哪兒,可需要備馬,她也理沒我。”
那小二肩上披上白色的汗巾,模樣老實,不像是在撒謊。
紅月聽他這么說,又問道:“那你知道她去了哪個方向嗎?”
“似乎是往那邊走了。”
他大概指了個方向,云七酒一驚,那是琿州的方向。顧修嚴此時也回到了大廳里,見她們兩人面目有異,上前問道:“找到了嗎?”
云七酒眉暗如松,凝聲道:“大姐去了琿州,我得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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