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薛頤回京的時候，舒秦一定要跟著他。

這種結果是他曾經不敢想的。

他從前只是想，若是舒秦依然恨他，便將她留在長寧，通知舒家來認親。若是不恨，他以永安侯義妹的尊貴身份，為她求個好姻緣。

可如今，擋在馬車前面氣得雙頰圓鼓鼓的少女，卻要他帶她走。

薛頤頭疼。

他自然喜歡舒秦，即使如今她年紀尚小前世記憶全無，可看到她那張臉，他的心還是悸動到不能自已，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給她，都給她。可是，他還有什么？他至多只剩五年可活了，他護不了舒秦一世周全。

“小哥哥，你不要我了嗎？”舒秦看著他，泫然欲泣。

薛頤心揪了一下，他苦笑著開口：“舒姑娘，我已派人去舒家送信…”

舒秦咬咬下唇，她想家，想陪在父母身邊，可是她更想留著薛頤身邊，兩世為人，她不愿再錯過他。

所以，舒秦松開緊簇的眉頭，笑著說道：“小哥哥，我有話對你說。”說著，看看四下圍著她的侍衛。

薛頤揮揮手，讓擋著她的人散開。

舒秦便走過來，輕巧地攀上馬車，無視薛頤的目光，彎腰進入車廂，放下簾子，將行李扔在一邊，挨著薛頤坐好：“可以走了。”

薛頤怔住，想來他也沒有遇見過如此厚臉皮的姑娘。

舒秦看他不動，解釋道：“我歸心似箭，一刻也不能等，這個解釋可以嗎？”

“可是我這次帶的人里面沒有女眷，你一個人…”

舒秦擺手：“我這些年身邊從沒人伺候，已經習慣了。”

薛頤思忖片刻，起身道：“這樣也好，只是你我二人，畢竟男女有別，舒姑娘你在這里休息，我還是騎馬吧。”

舒秦拉他一把卻沒拉住，只得看著少年郎吩咐手下牽馬過來，果真翻身上馬，竟沒回頭看他一眼。

“薛頤…”舒秦搖頭，“難道你不喜歡我了嗎？”

她看看自己，明明已經十六歲，身材卻還是少女的干瘦，加之這一年奔波勞苦，除了一張臉有點美人的痕跡，果真還是個沒長成的娃娃。

明明上一世的十六歲，她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是遠近聞名的美人了。

舒秦有些沮喪。

因為心情不好，這一日她便不再多言，薛頤奇怪，卻沒有多問。

因為薛頤不冷不熱的態度，舒秦更生氣了。

晚上到了客棧，舒秦直接上樓休息，薛頤用過晚膳回去沐浴，又想到舒秦，有些擔心。

她好像是生氣了。

薛頤吩咐小廚房開工，做了她前世最愛吃的飯菜差人送過去，可是舒秦竟然連門都沒有開。

薛頤更衣后，決定親自去看看。

果然，敲門之后，無人回應。

薛頤伸手接過食盒：“你們退下吧。”

“舒姑娘，你休息了嗎？”薛頤聲音十分溫柔。

仿佛過了許久，才傳來一個清清淡淡的聲音：“進來吧。”

這樣生疏，薛頤仿佛回到了上一世。

推門進去，舒秦在窗前站著，并沒有回頭。薛頤將食盒放在桌上，說道：“舒姑娘，你沒有用晚膳，現在吃一點吧。”

舒秦回過頭：“勞煩侯爺關心了。”

薛頤笑得有點苦澀：“無妨，舒姑娘用一些再休息吧，這一路奔波辛苦，別傷了身。”

說罷，他竟是要走的樣子。

舒秦氣不打一處來，三兩步走過去，不等他反應，將他按在墻壁上狠狠親了上去。

他們前世沒有這樣的接觸，舒秦并沒有經驗，所以這也只是淺嘗輒止罷了。

“你…”薛頤怔住。

舒秦惡狠狠地看著他：“如果無心，就不要對我好！”

薛頤紅著一張臉，似乎不明白她為什么如此。

舒秦看他驚嚇又害羞的模樣，哪像傳說中的紈绔，遂松開他，笑著說道：“小哥哥，這樣你該對我負責了吧？”

薛頤無意識地摸摸嘴唇：“舒姑娘，我不能娶你。”

“為什么？”

“或許你沒有聽說，我雖然如今風光無限，卻是個短命的人，活不過二十五歲。你若是跟了我，才是真的害了你。”

原來是因為這個。

舒秦還是有些懷疑：“那你心里真的沒有中意的姑娘？”

薛頤扭過臉去，聲音生硬地說道：“沒有。”

“那皇上沒有給你指一門婚事？”

薛頤嘆口氣：“我如今這樣的境況，別說我不愿拖累別人，即便我愿意，誰又想自家女兒嫁入火坑呢？”

這句是假話，舒秦心想，薛頤這么好，又深受皇上恩寵，自然有許多人攀附巴結，想來他也不愿意的吧。

“你不想為薛家留個后？若是有一天你不在了，老侯爺怎么辦，你如何面對薛家列祖列宗？”

薛頤聽到這句話，覺得十分耳熟，仔細一想正是前世舒秦勸過他的，那時他心里只有這個姑娘，拒不成婚，而舒秦寧死不嫁，便說出了上面的話。

“我早無顏面對列祖列宗了。”薛頤低聲道。

這一夜，舒秦睡得并不踏實。

第二天清早，她下了兩個決定，一是回到舒家認祖歸宗；二是要父母接受薛頤，她要嫁他。

而她能如愿的前提，是薛頤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