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版勃拉姆斯小提琴奏鳴曲:在默契中添加自由空間

2017年德國古典回聲大獎獲獎名單近日宣布,最大的贏家不是名聞遐邇的大品牌DG、索尼等,而是名聲稍遜的拿索斯。且看總共22組獎項、54個獲獎?wù)咧校瑢儆谀盟魉挂魳芳瘓F及其代理廠牌、藝術(shù)家和錄影專輯的,共20余項。

對一個樂迷來說,每一次德國古典回聲大獎獲獎名單宣布之時,就是尋覓唱片的開始之日。拿索斯獨家簽約的小提琴家、作曲家海寧·克拉格魯?shù)碌摹赌氐谌⒌谒暮偷谖逍√崆賲f(xié)奏曲》、長野鍵指揮哥德堡交響樂團錄制的理查·施特勞斯的《阿爾卑斯交響曲》以及維也納鋼琴三重奏團錄制的《勃拉姆斯鋼琴三重奏》(第一卷)等等,我都想擁有。

跨境購買唱片,需要耐心還在其次,更要命的,是所費不菲。所以,與其說每一次德國古典回聲大獎宣布之時就是樂迷開始尋覓唱片的開始之日,還不如說就是我們開始痛苦的掙扎之日——我得在獲獎唱片中舍棄。

假如只允許我在2017年德國古典回聲大獎的獲獎作品中選擇一張唱片,選哪一張?這還用問嘛,一定是德國小提琴家克里斯蒂安·泰茲拉夫與他長期的合作伙伴、鋼琴家拉爾斯·福格特共同完成的《勃拉姆斯小提琴奏鳴曲》。

首要原因,當(dāng)然是因為唱片錄制的是勃拉姆斯的三首小提琴奏鳴曲。

古典音樂的門不好入,古典音樂中室內(nèi)樂的門就更難入了,此說恐怕沒有人會有疑義。遙想當(dāng)年,我的女神、德國小提琴家安妮-索菲·穆特來上海開音樂會,只是因為那一年是她的勃拉姆斯年,明知道室內(nèi)樂和著寡,以固執(zhí)己見著稱的穆特,并不打算為票房更改自己的演出曲目,于是我就犯了難:去不去東方藝術(shù)中心與穆特面對面?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我廣州的一位同好竟然打飛的到上海只為勃拉姆斯三首小提琴奏鳴曲。

事實證明,有許多扇你以為難入的門,是你自己的心魔在作怪,那一晚,初聽室內(nèi)樂我就被勃拉姆斯的樂思迷住了,特別是第三首小提琴奏鳴曲的第二樂章柔板,你可以把它視為是勃拉姆斯得不到想要的愛情后面對家鄉(xiāng)的湖光山色,又是秋雨迷離時分,作曲家將自己的思念拜托秋風(fēng)送到了連克拉拉·舒曼都找不到的不知何處的遠方。那種愁緒、那種一唱三徘徊、那種欲語還休一說都是錯的不知所措,美極了。

那一場音樂會,在樂迷山呼海嘯的“安可”聲中,不太返場的穆特回到了舞臺中央。當(dāng)時我想,要么另選他曲,如果再演一遍勃拉姆斯三首小提琴奏鳴曲中的片段,一定是第三首的第二樂章!但穆特,卻選擇了第一首又名“雨滴”的第二樂章。當(dāng)時,我很惘然,七年以后積累了一遍遍聆聽勃拉姆斯三首小提琴奏鳴曲的經(jīng)驗后,我想說,勃拉姆斯的三首小提琴奏鳴曲,幾乎每一句都是精當(dāng)?shù)谋磉_,而那些初聽覺得波瀾不驚的樂句,比如“雨滴”的第二樂章,今天再聽,那真是“無語話滄桑”。

所以,會有那么多版本《勃拉姆斯三首小提琴奏鳴曲》版本。

就我收藏的,除了安妮-索菲·穆特與蘭伯特·奧爾基斯合作完成的版本外,還有以色列小提琴家伊扎克·帕爾曼和英籍前蘇聯(lián)鋼琴演奏家阿什肯納齊合作的版本、捷克小提琴家蘇克和英國鋼琴家柯曾爵士合作的版本以及希臘小提琴家萊昂尼達斯·卡瓦科斯和我國年輕的鋼琴家王羽佳合作的版本。

我最先收入的,是帕爾曼擔(dān)綱小提琴獨奏、阿什肯納齊鋼琴伴奏的版本,彼時,帕爾曼正以電影《辛德勒的名單》音樂的小提琴演奏者走紅全世界,這位因小兒麻痹癥只能拄著拐杖走上舞臺、坐著演奏的小提琴家,從來不曾抱怨過命運的不公,而是在他的琴聲里融入了一種只屬于帕爾曼的音質(zhì),那便是感恩。正因為如此,帕爾曼、阿什肯納齊版本的勃拉姆斯三首小提琴奏鳴曲,綿軟有余、痛定思痛后的決絕,不夠。

那么,蘇克和柯曾合作的版本呢?兩位已經(jīng)作古的藝術(shù)家,幾乎從“雨滴”開始,就用精妙到毫厘的技巧內(nèi)斂的告訴這張唱片的聆聽者,所謂愛情,就是勃拉姆斯用音樂表現(xiàn)出來的雨滴,落地之前或許會被微風(fēng)吹拂得雨腳不知道會落在何處,但它一定會濡濕大地、滋潤如茵的綠草。這種情懷,恰恰與萊昂尼達斯·卡瓦科斯、王羽佳版本撲面而來的熱情相左,一個人站在舞臺上尚能矜持地演奏的卡瓦利斯,被總是以一襲緊身長裙上臺、恨不能站著彈奏鋼琴的王羽佳的帶動下,把中年人猶豫徘徊的感情傾訴,變得那樣熱情,有著蜜糖般的顏色。

既然每一種版本的勃拉姆斯三首小提琴奏鳴曲都有自己的況味,那就一定要去買剛剛獲得德國古典回聲大獎的這張演繹勃拉姆斯三首小提琴奏鳴曲的唱片,因為你實在不知道,12年前就攜手錄制過同樣曲目的克里斯蒂安·泰茲拉夫和拉爾斯·福格特,這一回到底用什么樣的詮釋,打動了評委們的耳朵。

這張唱片封套上兩位藝術(shù)家低眉沉思的樣子,尤其是克里斯蒂安·泰茲拉夫讓我意外,來中國拉琴的幾次,他總是以干凈利落的短發(fā)示人的呀,這一回卻長發(fā)過耳了,1970年出生、比泰茲拉夫小了4歲的鋼琴家拉爾斯·福格特,則如他5月在上海交響樂團舞臺上一樣,有著超越年齡的成熟。一個用發(fā)型、一個用相貌標(biāo)識著自己已不是12年前第一次錄制勃拉姆斯三首小提琴奏鳴曲時的狀態(tài),他們這一回奉獻給樂迷的,究竟是什么樣的勃拉姆斯?唱片還在路上,好在,網(wǎng)上能找到這張唱片的片段,同樣是“雨滴”的第一樂章,與安妮-索菲·穆特的呈現(xiàn)很不同,“捧月”的蘭伯特是跟在穆特身后亦步亦趨,當(dāng)然也能相得益彰。可是泰茲拉夫和福格特,卻像是在各自軌道里向著共同的目標(biāo)前行,真是一種奇妙的聽感:兩個人在各自的樂器上揮灑自如地遙相呼應(yīng),在默契中添加自己獨特的自由空間。這難道不正是勃拉姆斯寫在三首小提琴奏鳴曲里對一生的愛人克拉拉·舒曼的感情寄托嗎?兩情已久長,何必常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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