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葉知秋一大早就起身化好妝,再從衣柜里挑選了一件白色大衣,內搭一件藍色禮服裙子,又將習慣扎起的頭發披散下來,分一縷到左肩,稍微打扮下來,鏡中的人愈發顯示出優雅知性的一面。
昨晚看到沐司深的來電顯示后,她思踱著回了條短信,然后收到回信。
沐司深解釋說他的朋友想當面謝謝她,所以邀請她去參加她的訂婚宴,葉知秋一開始愣了一下,后來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上次托她去領養流浪狗的那個人,也就是沐司深一直以來的異性好友陳珊。
“……”葉知秋對著手機屏幕猶豫了很久,但最后還是回了一句“好的”。
放下手機后她糾結要不要和林昀商量一下,畢竟她雖是以葉知秋的身份去見陳珊,可自己的這張臉卻是騙不了別人的眼睛,即使她有九年多沒和陳珊打過照面,可現在自己的模樣比起曾經十八歲的沐司茜并沒變多少,至少還有八九分相像,并不至于讓人看不出來。
但為這種事去騷擾林昀,好像又很沒意義,她能想象得到林昀那家伙一定又會百無聊賴地說“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唄”,而且方才他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也讓她有些在意,所以她想了一會兒還是消去了向林昀征求意見的打算。
雖然明知這可能會暴露自己,泛葉知秋實在不想放棄這次接近沐司深的機會,她盡量寬慰自己就算樣貌長得再像,性格經歷不一樣也會給人完全不同的感受。
所以,她今天不能露出一點破綻,她就是葉知秋,一位科學研究方面的記者,兼職翻譯,一年前因工作需要從廣東來到a市,另外還有一個住在a市的外婆,小時候曾在a市住過一段時間……這些當然都是偽照的,但只要演真了,誰又能看出它是假的呢?
她看著靜中的自己,揚起嘴角笑了笑,她對自己的妝容還是挺滿意的,現在萬事俱備,就等沐司深的來電了。
沐司深昨天說了早上九點來接她,他是那種答應別人就一定會做到的人,所以對于沐司深一定會準時把車開到樓下這件事葉知秋深信不疑。
果然,幾分鐘后葉知秋就接到沐司深的電話,他已經在樓下等她。
“沐副早上好。”葉知秋一出來就看到沐司深,或許是兩個人許久都沒當面說過話,氣氛有些尷尬,葉知秋像是給領導行禮一般生硬地向沐司深打了個招呼,臉上擠出客套的微笑。
“早。”沐司深沒特意搭話,只是淡淡一聲示意,隨后紳士地為她開了一邊的車門,擔心她被車門磕到頭特意把手墊在車門上擋了一下。
葉知秋坐在副駕駛座上,離一旁的沐司深談不上特別近,卻也不能說遠,畢竟她一轉頭就能看到他清晰的眉眼和臉部俊郎的輪廓,但他們兩個人都默契地一直保持同一個姿勢,眼睛目不斜視,一個看著前方并沒有幾輛車的馬路,一個欣賞著路邊只有枯枝黃草的風景,都無比專心致志,若是路程再久一點,怕是車玻璃都要給他們看穿個洞來。
“對了,沐副,你那位朋友給那只金毛犬取名字了嗎?”葉知秋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個話題最合適。
她當然也可以拿這一個星期在研究所里的事和沐司深聊,他對此也比較熟悉,但是又考慮到目前指導她的是何蘊,如果她這時候去觸碰他的往事簡直就太傻了,所以她緊遵李奉鴻的好心提醒,盡量不在沐司深和何蘊面前提到對方,即使現在是在研究所之外也不行。
“嗯。”沐司深回了一聲。
“是嗎?那叫什么呀?”葉知秋看向沐司深微笑著問,但實際上她現在臉已經有些僵硬,也感覺自己是腆著一張臉繼續這個好不容易找到的話題,她能想到自己此時一臉微笑的樣子是多么虛偽和勉強。
“……露西。”沐司深扭頭看了葉知秋一眼,又轉了回去,欲言又止。
“很合適的一個名字啊,金毛犬比較溫暖粘人,這名字也取的像個小女孩一樣。”葉知秋認真評價道。
沐司深沒回答,好像對這話題完全不感興趣,車里又陷入一片安靜。
葉知秋將身子側向一邊,無奈地將目光放回窗外那無盡的高樓和還未抽芽的枯枝,她在心里默默數著數,希望在一百個數之內他們就能到達目的地,也就是陳珊和她男友訂婚宴的一家酒店,而在某種意義上葉知秋相當于是作為沐司深的女伴一起去的,雖然他們其實都是單獨的。
在葉知秋數到第七個數時,耳邊突然傳來沐司深的聲音,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好像是在生氣,“原來直到現在,我都算不上是你的朋友。”
“哈?”葉知秋詫異地轉過頭,正好對上沐司深那雙幽黑沉靜的眼睛。
“上次我就說過,在外面不需要叫我為'沐副',我不喜歡這個稱呼,也不喜歡你一直這么叫我。”沐司深的眼神里充滿了認真的神色,他盯著葉知秋的眼睛,動也不動。
“抱歉,可能是因為在研究所習慣了,所以……”葉知秋沒想到他一路上不搭理她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可在研究所也沒見你跟我打過招呼!”沐司深步步緊逼,簡直是在質問她。
“我……”葉知秋有些心虛,但想到在研究所他明明也沒理過她呀,這事不能全賴她身上啊。心里的小抱怨簡直要脫口而出,沐先生,你不是也一直對我視若無睹嗎,你怎么能這么無賴嘞?
所幸理性至上,葉知秋沒有把心中所想發表出來,只是反問:“那我該怎么稱呼?”
“……”這下輪到沐司深沉默了,他從來不是特別主動的人,剛才也不知道是為什么,聽到她左一個沐副,右一個沐副的喊他,他就莫名有些生氣,所以話說的沖了點,其他的也沒多想,話就脫口而出了。
他別扭地轉過頭,也不看葉知秋,“隨你便,只要不是沐副就好。”
“喔。”葉知秋配合地點點頭,苦思良久,最后問,“沐副,你朋友都叫你什么?”
意識到自己又犯了規,葉知秋趕緊解釋道:“抱歉,這是最后一次。”
沐司深見她一臉窘迫的樣子,有些后悔剛才自己說了那些話,他差點要伸出手揉揉她的頭發,但還是止住了,他把手搭在轉向盤上,眼睛還是看著前方,“……應該是我說抱歉的,是我太沖動了,你就當我什么都沒說過吧。”
“……”葉知秋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后也沒再多說什么,她的確不知道除了'沐副'外她能叫他什么,就好像二十年前她第一次去沐家那天,她看著他,卻不知道該叫他什么,是哥哥,還是阿深?
而經過三年前那件意外后,她在潛意識里都是直接稱呼他的全名,沐司深,但這當然不能用來當現實生活中的叫法,否則他會發現她對他還有比沐副更冷漠的叫法。
“到了。”沐司深提醒道,然后葉知秋就看到一棟六十四層高的大廈聳立眼前,而陳珊訂婚宴所在的場所就在這棟樓的頂樓酒店,那里可以俯瞰a市的全部面貌和風景。
沐司深讓葉知秋在一樓大廳坐一會兒,他先把車停進地下停車場,之后再和她會和。葉知秋點點頭,然后在侍者完美的禮儀接待下不慌不亂地走進酒店,她保持著微笑,背影像是一只孤傲的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