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一句的愛有多好
只有一次記得實在接觸到
騎著單車的我倆 懷緊貼背的擁抱
難離難舍想抱緊些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如孩兒能伏于爸爸的肩膊 誰要下車
難離難舍總有一些 常情如此不可推卸
任世間再冷酷 想起這單車還有幸??山?/p>
我相信,肯定很多人如我一樣,被這首《單車》擊中過。聽到這首歌,就會想起那些車座上的日子。
從幼兒園到小學三年級,都是爸爸騎車送我。
一開始我太小,爸爸怕我坐后面抓不住掉下去,所以是坐在橫梁上,就在他的臂彎之間。每次坐車最怕的一刻就是下車——腳麻,麻透了,那種感覺,就好像穿了十雙通上電的松糕鞋,總要齜牙咧嘴緩半天才進教室。
后來大些可以坐后座了,經濟艙升級公務艙。特別喜歡上車這個環節,爸爸先騎起來,我稍稍助跑縱身一躍穩穩坐在后座,暗嘆自己真是身輕如燕。還有就是遠遠看到路口有交警,爸爸給我個暗號,我就不動聲色地下車,自己走過去,跟等在那里的爸爸會合。
但是坐后面有一個問題,轉動的車輻條。我的腳就卷進去過,兩次。第一次是自己不老實,腿腳瞎晃晃進去了。還好爸爸很快反應過來停下車,沒有出現網友所說那種爸媽“蹬啊蹬,蹬啊蹬,蹬不動了使勁兒蹬”的慘劇。第二次是一個冬天,爸爸載我去上畫畫課,要沿著江邊騎好長一段路。大概下了一場輕雪,路面很滑,車子側傾沖下了臺階,混亂之間我的腳又卷進去了。那次好像嚴重一些記得有用紗布包扎神馬的但是也沒影響我日后的暴走。
說到冬天,神奇的是,哈爾濱的冬天那么冷,江邊的風那么硬,可在我模糊的印象中,坐爸爸的車總是很暖和,也許他寬厚的身軀擋住了所有的凜冽吧。
春夏,若是趕上一個天氣晴好的周末,爸爸媽媽就帶我去江邊野餐。媽媽坐后面,我坐橫梁,先去符離集買雞。記得店里總是香噴噴的,雞,事先燒好了泡在一大缸老湯里,有人來買,店主就從里面提起一只,汁水淋漓地放進袋子,額外盛兩勺湯,再里三層外三層地包好。一頓吃不完,第二天會變柴,媽媽就把雞肉撕成條煎一煎,立時滿室生香。
小時候的松花江,還是可以游泳的,我的啟蒙老師就是爸爸。雖然這位老師口中的自由泳后來被證實是狗刨,但是真的讓我體會到了玩水的樂趣。一起從上游順流而下,再從下游上岸啪嗒啪嗒走回去接著游。在水流和緩的地方爸爸還教我扎個猛子去河床里摸蛤蜊。吃飽玩好,騎車回家,午后的陽光正好,暖和的風,把還在滴水的頭發吹干,在腿上留下一層淺淺的白霜。
自行車,肯定會偶爾出問題,不過我還蠻喜歡跟爸爸去修車鋪的,老師傅把車輪放在水盆里轉轉轉看哪里漏氣,剪一塊大小正好的膠皮沾點水貼上去就可以補胎這件事在小小的我看來簡直是魔法。還有打氣,爸爸三下兩下就打好了看起來好簡單。自己試過一次,當然是完全打不動。哦我還非常無恥地用爸爸的自行車爆胎了當過遲到的借口,其實是起晚了。(時隔二十幾年說出來應該不會被K了吧?)
那個時代的自行車,還是重要資產,也自然是小偷的目標。爸爸丟過不止一輛。后來換了轎車,那最后一輛飛鴿,一直鎖在樓下柵欄上,眼看著它蒙塵、老舊、銹蝕,倒是再也沒人偷。
我是和爸爸一樣的硬脾氣,所以我的叛逆期對兩人來說都是一段難熬的日子,爭吵和冷戰之后,即使事過境遷也難以重回兒時的親昵。我能跟媽媽滔滔不絕聊好幾個小時,跟爸爸單獨面對面卻不知說什么,有什么噓寒問暖都是通過媽媽轉達。我們表達感情的主要方式就是給對方花錢。爸爸給我買包買裙買大衣,我給爸爸買鞋買襯衫買kindle。不同的是,爸給我買的衣服都很合身,而我買之前要先給媽打電話問尺碼,結果還因為是版型的關系買肥了。所以前一陣看《請回答1988》,婚禮上寶拉給父母鞠躬時發現自己給爸爸買的皮鞋大了好幾號以至于要塞一疊面紙才能穿,那一幕,我和戲里的寶拉一樣哭到不能自已。
寶拉說很羨慕德善可以跟爸爸撒嬌,我也是。但,當面說不出來的話,隔著屏幕似乎就可以很自然。上大學時,跟爸爸寫電子郵件;現在有了微信,每次發朋友圈,爸爸的留言總是最長的,趕上公眾號發文更是不得了,爸爸會細細讀過后幫我總結一二三點,文采飛揚內容深刻寫得比正文都好。
我作伴娘時,看到Tracy爸爸講了好多好多,很好奇我結婚時爸爸會講什么,可是事到臨頭爸爸說什么也不肯講,甚至連牽我的手交給新郎這個環節都差點取消?;槎Y那天,我知道為什么了。從進場走到花門,短短一段,爸爸的手臂都是僵硬的,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忍住眼淚,而我已哭到說不出話。其實,第二天就要一起回北京,而且我們婚后住得跟爸媽超近,每晚都回家蹭飯,我之前是沒有什么“出嫁”的覺悟,但交接的儀式感的確讓我們意識到這是一次真正的別離。
縱然別離,可無論身在何處,想到小時候坐爸爸自行車上的一幕幕還是覺得溫暖。搬到渥太華,茶葉蛋也買了自行車騎著上下班,可是加拿大交規嚴格,毛豆是不可能有那種“懷緊貼背的擁抱”了。等你長大了,有哪首歌會讓你想到爸爸的愛呢?
父親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