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如法炮制
吳悔邀請白洛凡去她家作客,她親自下廚掌勺。其實她別無選擇,他們一人一身墨汁,這模樣實在無法示人。
她自己一頭扎進浴室清洗,留白洛凡自己在客廳。
西服和襯衫沾滿墨跡,不用想也知道,他此時形象跌入谷底。他無奈地發現,他們每次相見都是這般驚心動魄,所有場景都跟浪漫沾不上邊。還好總是有溫情的終場。
他把外套脫掉,解開襯衫領口的扣子。他第一次來她家,沒想到是在這樣的狀況下。命運的安排真讓人捉摸不定。
浴室里水聲嘩啦,想到她正在沐浴,他有點臉紅。
她家干凈整潔,跟她給人的感覺很像。柜子里放著她家庭的照片,角落里有一張小小合影,是她和安然。他們對著鏡頭比剪刀手,笑得開懷。
安然那時候梳著洗剪吹的造型,她素衣牛仔褲,青春無敵,想來應該都是幾年前的模樣。
對于安然,他真是羨慕,卻不嫉妒。他只是羨慕他早他一步,敲開她的心房。
吳悔好不容易把齊腰的長發吹得半干,她穿著居家服,素面朝天,白洛凡立在客廳里的身影提醒著她,家里還有一位客人。
他的上衣因為她蹭臟,可是她家里從來沒有男人留宿,她要到哪里去給他找換洗的衣服呢。
突然她眼睛一亮,她們報社6月社慶的時候印制了一批紀念t恤,她隨手拿了幾件大碼的回家,本想送給家里的親戚,結果她總是忘記,就一直放在衣柜里。
白洛凡再轉過身的時候,吳悔抱著衣服站在他面前。
"這是我們報社社慶的紀念t恤,你將就一下吧,你的襯衫臟了,我洗好再給你送去。"她家幾年都不來一個客人,她難得拘謹。
他也難得沒有嫌棄,拿著衣服就去了浴室。
吳悔一邊走一邊隨手扎了個馬尾,打開冰箱,前天買的食材都還算新鮮,她熟練地清洗收拾,開始做晚飯。
原本她是想下廚做頓飯請程瑾瑜的,誰知道后來節外生枝,程瑾瑜沒吃到,他卻有了口福。她家從小做面,她照貓畫虎,倒也學會了幾道拿手菜。今天她心情復雜,剁餡包餃子最適合。
她挑了肥瘦相間的五花肉,白菜焯水剁好擰去水分,蔥姜切末,撒上獨家的調味料活在一起,還沒下鍋,香味就飄出來。
白洛凡從浴室一出來就看到她一臉滿足地抱著餡料聞了又聞,這畫面平實,卻讓他愉悅。
吳悔揉面時猛然一抬頭,發現白洛凡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他穿著她們報社笑臉圖案的t恤,頭發清爽地放下來,配合著萬年面無表情的臉和走時裝周的派頭,莫名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對方心情似乎不爽。
"沒笑什么。"她努力憋住,低頭繼續手里的動作。
"我很好笑嗎?"他走過來,高大的身影把她頭頂的燈光遮住。
"沒有,你很可愛。"她仰起頭朝他咧嘴笑,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他只覺得當下春風驟起,徜徉十里,都不敵她明媚。
周圍都是飯菜的香氣,她掛著小黃鴨的圍裙,臉頰上沾著沒抖落的面粉,雙手粘著面團的殘渣,頭發松松地扎著,頸子白凈纖細。
這風光陡然勝過美艷的酒池肉林,他喉結輕動,心跳怦然。
電話鈴煞風景地響起,吳悔擦了擦手上的面粉,接起來。
"會長,我想吃面。"安然的聲音。
"哦,那你讓小胖買給你。"她用一邊的肩膀和耳朵夾住電話,手里繼續包著餃子。
"醫院附近的面好難吃,我想吃你做的。"他又開始耍賴,就像從前一樣。
有年冬天他天天趕夜戲,暖寶寶貼了一身還是瑟瑟發抖,他趁著轉場的空檔打電話給吳悔,說想吃烤紅薯。吳悔大晚上從被窩里爬起來,開車走街串巷地找烤紅薯攤,最后找到一家直接包圓買走,繞了半個城市給他送了過去。
"好,我做好了給小胖打電話讓他來取。"她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就像這許多年里,明知無望卻無法放下的私心。
掛了電話她又轉身回到灶臺前,專心致志地忙活起來。
白洛凡坐在對面看著她有條不紊地搟皮兒,包餡兒,燒水,煮餃子,流暢麻利。不一會,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端到他面前。
她先用筷子夾了一個放進嘴里,剛出鍋的餃子燙得她嘶嘶地吹著氣。
"嗯,咸淡正好,可以吃了。"說完拿了雙筷子遞給他。
上一次吃餃子,是他6歲那年的除夕夜,他媽媽做給他的。母親去世后,他再沒吃過別人親手包的餃子。繼母嫌費事,從來都買來現成的,家里傭人都長在南方,因為女主人不愛面食,平日幾乎不做。
她的餃子皮薄餡大,鮮嫩多汁,他胃口大開。
他們對坐著吃飯,他依舊優雅得體,她依然狼吞虎咽。
吃完飯以后她又忙著做面條,他看著她忙碌的身影,覺得有些話撐得快要溢出來。
"你喜歡安然。"他說。
吳悔手里動作一頓:"他風靡國際,誰會不愛。"
"你這是避重就輕。"他戳穿她的打太極。
"我這是有自知之明",她糾正,"有些事情已經習慣了,不容易改。"
"就像他對你的隨叫隨到?"他來她這之前已經看過最新八卦報道,安然圈內緋聞女友許愿一大早就去醫院探病,倆人有說有笑,許愿滿面春風。
"你太狹隘,朋友之間也應該兩肋插刀。"她挑眉看了他一眼,更正。
"恕我直言,你看著更像備胎。"他穿著笑臉t恤一臉嚴肅,畫風實在不搭。
吳悔洗了個蘋果丟給他:"吃點水果,有助消化。"
面條很快做好,她打了電話給小胖,叫他過來取。
白洛凡以為她要下逐客令,結果她繼續在水槽邊洗碗,門鈴響了好幾聲她都沒有聽到。
"白洛凡,幫我開門。"她在嘈雜的水流聲里跟他喊話。
他就乖乖地去門口開門。
見到他,小胖顯然無比驚訝。
"那個,我找吳悔姐,我來取東西。"他抓耳撓腮,不明所以。
他剛想叫她,她就拎著保溫桶跑過來。
"剛做好,你快送過去吧,讓他趁熱吃。"她不忘囑咐。
"哦,好。那個,這位是..."小胖滿臉問號。
"白洛凡,我男朋友。"她介紹。
"啊,原來是真的。那我走了,不打擾你們了。"小胖的問號變成省略號,他應該自行腦補了許多內容。
這次換做白洛凡滿臉感嘆號。
關上門,她重又回去洗碗,他緊緊尾隨在她身后。
"請問,我們何時譜出了戀曲?"他問。
"實屬無奈,待我新戀情曝光,定然還你清靜。"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經。
說完果然看到白洛凡被噎的無語。
倆人目光對峙,電光火石,然而沒撐多久便全部破功,會心一笑。
白洛凡離開以后,吳悔在水池旁研究各種洗衣液,專心對付他的白襯衫。最終也沒洗干凈,墨汁太頑固,他的襯衫質地又太嬌貴。她嚴重懷疑廣告里去污力超強的畫面都是騙人的。
她還是把他的襯衫甩干掛好晾在陽臺。
晚風習習,半干的襯衫衣角被左右掀起,吳悔窩在沙發里看著衣服發呆。
有些事情正在發生,就像有些事情終將過去。
她時常感到被命運之手推拒,她有洞察幽魂的雙眼,卻看不穿人心。秦語芙說她今年桃花朵朵,她卻怎么覺得是孽緣段段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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