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樂齋雜集? ? 歷代有名情愛典故系列之五0：? 曹植洛神①
【簡介】這個典故，就是文壇上自古以來流傳很有名的曹植與洛神相戀而引發(fā)曹植作《洛神賦》的典故。
曹植，公元192年---232年，字子建，三國時魏國人，出生于沛國（今安徽毫縣），曹操第三子，魏文帝曹丕之弟。少聰敏有才華，很受曹操鐘愛，曾想立他為太子。后因“任懷而行，不自雕勵”，慚慚失寵。曹丕即位后，忌其才能，對他進(jìn)行迫害，一再貶爵徙封。最初封為平原侯、臨淄侯，后貶為安鄉(xiāng)侯，改封鄄城王侯等。曹丕子曹叡即位后，對其迫害有增無已，太和元年改封浚儀，徙東阿王，加封陳王。植幾次上書，希望得到重用，都遭到拒絕，終郁郁而死。死后謚曰思，世稱陳思王。曹植是建安時期最杰出的文人，“建安七子”之一，為當(dāng)時文壇領(lǐng)袖之一，很有文才，成語典故“七步之才”丶“八斗才華”丶“繡虎”都是根據(jù)他的事跡而來以稱其出類拔萃高超的才華。
洛神，即洛水之神女。洛水，又名洛川，乃渭水上流北岸的支流。相傳，洛神本來是上古古帝伏羲氏的女兒名宓妃淹死在洛水，其靈魂不散遂變化成洛水之神。此神女非常美麗，曹植有次路過洛水，看到了出水的洛神，才子對佳人，引發(fā)出了一種神奇的愛情，遂致人神相戀。晚上，曹植便停下車駕在洛水邊休息，睡覺休息的時候夢見洛神來和他夢中相會。事后，曹植深感此事，于是寫了一篇有名的情感賦丶《洛神賦》以紀(jì)念這件事。這樣，洛水神女便染上了艷情色彩，洛神及《洛神賦》中的文句，于是被后世歷代文人在詩文中常常作為典故不斷運用，多用來喧染男女艷情，對后世歷代文壇有著極其深遠(yuǎn)地影響。
【出典】《洛神賦》：“黃初三年，余朝京師，還濟(jì)洛川。⑴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⑵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⑶其詞曰：余從京域，言歸東藩，背伊闕，越轘轅，經(jīng)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傾，車殆馬煩。⑷爾乃稅駕乎蘅皋，秣駟乎芝田，容輿乎陽林，流眄乎洛川。⑸于是精移神駭，忽焉思散。俯則未察，仰以殊觀。睹一麗人，于巖之畔。⑹乃援御者而告之曰：‘爾有覿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艷也？’御者對曰：‘臣聞河洛之神，名曰宓妃。⑺然則君王所見，無乃是乎？其狀若何？臣愿聞之’。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⑻遠(yuǎn)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⑼襛纖得衷，脩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zhì)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云髻峩峩，脩眉聯(lián)娟；丹唇外朗，皓齒內(nèi)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quán)；瑰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tài)，媚于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yīng)圖。⑽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yuǎn)游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裙。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躅于山隅。于是忽焉縱體，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蔭桂旗。攘皓腕于神滸兮，采湍瀨之玄芝。余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懽兮，托微波以通辭；愿誠素以先達(dá)兮，解玉佩以要之。⑿嗟佳人之信修，羌習(xí)禮而明詩。抗瓊珶以和余兮，指潛淵而為期；執(zhí)眷眷之款實兮，懼斯靈之我欺。感交甫之棄言兮，悵猶豫而狐疑；收和顏而靜志兮，申禮防以自持。于是洛靈感焉，徒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竦輕軀以鶴立，若將飛而未翔；踐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長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⒀爾乃眾靈雜沓，命儔嘯侶。或戲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從南湘之二妃，攜漢濱之游女；嘆匏瓜之無匹兮，詠牽牛之獨處；揚輕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佇。⒁體迅飛鳧，飄忽若神；陵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jìn)止難期，若往若還；轉(zhuǎn)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飡。⒂于是屏翳收風(fēng)，川后靜波，馮夷鳴鼓，女媧清歌。⒃騰文魚以警乘，鳴玉鸞以偕逝。六龍儼其齊首，載云車之容裔。⒄鯨鯢踴而夾轂，水禽翔而為衛(wèi)。于是越北沚，過南岡，紆素領(lǐng)，回清陽。動朱唇以徐言，陳交接之大綱；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dāng)；抗羅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xiāng)；無微情以效愛兮，獻(xiàn)江南之明珰。⒅雖潛處于太陰，長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悵神霄而蔽光。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遺情想象，顧望懷愁。冀靈體之復(fù)形，御輕舟而上溯。浮長川而忘返，思綿綿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駕，吾將歸乎東路。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
《文選·洛神賦》唐·李善注：“宓妃，伏羲氏之女，溺死洛水，遂為河神。”⒆
《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若夫青琴宓妃之徒。”唐·司馬貞《索隱》引三國·魏·如淳注語：“宓妃，伏羲女，溺死洛水遂為洛水之神。宓，音‘伏’。”康按：《漢書·司馬相如傳》“宓妃”作“虙妃”，唐·顏師古注：“虙，讀與‘伏’字同，字本作‘虙’也。”又注引漢·文穎注語：“虙妃，洛水之神女也。”
袁珂《中國神話傳說詞典》“洛神”條下引《文選》卷一九《洛神賦》注引《漢書音義》如淳注語：“宓妃，伏羲氏之女，溺死洛水，為神。”
注：
⑴黃初：魏文帝曹丕在位時所用的年號。余：我。曹植自謂。京師：京城。此指洛陽，下“京域”，同此。還濟(jì)洛川：回來途中渡洛水。濟(jì)：渡。洛川：洛水也，源出陜西省冢嶺山，向東流經(jīng)河南洛陽注入黃河，是渭水上流北岸的一大支流。
⑵斯：這，此。宓：音fu，通“伏”。宓妃，即“伏妃”。
⑶楚王神女事：參見3月14日所發(fā)“巫山之夢”之文。
⑷東藩：此指回到東方的封地去。按其所指，當(dāng)指“東阿”。陵：此指登上的意思。
⑸乃：“乃”的異體字。稅駕：指停下馬車休息。駕，用馬拉的車。秣：音同末，喂養(yǎng)。駟：拉車的馬。流眄：觀望。本漢?張衡《七辯》：“靨輔巧笑，清眸流眄。”
⑹睹：看到。麗人：美人。
⑺御者：駕車的車夫。河洛：即洛水。
⑻翩若驚鴻二句：《文選》李善注引宋玉《神女賦》：“婉若游龍乘云翔，翩翩然鴻雁之驚，婉婉然游龍之升。”翩，飛得輕快的樣子。婉，體態(tài)柔美的樣子。康按：李善注中所引《神女賦》后二句，今本《神女賦》無之。遊，“游”的異體字。游龍，即飛來飛去的龍。榮：草的花。曜：照耀。華：樹的花。茂：茂盛。仿佛：看不清的樣子。飄飖：飛翔的樣子。流風(fēng)回雪：流動的風(fēng)中回旋飄舞著雪花。后人文中有“回雪舞”一詞，多云此即其所本。又《洞冥記》記漢武帝所愛宮女麗娟能唱回風(fēng)之曲。漢?郭憲《洞冥記》：“漢武帝所幸宮人名麗娟，年始十四，玉膚柔軟，吹氣如蘭，身輕弱，不欲衣纓拂，恐為傷痕。每歌，李延年和之，于□芝生殿旁，唱回風(fēng)之曲，庭中樹為之翻落。常致娟于琉璃帳，恐污垢體也。常以衣帶系娟被，閉于重幕中，恐隨風(fēng)起。”這是最早出現(xiàn)的有關(guān)“回風(fēng)曲”丶“回風(fēng)舞”的記載，故曹植所言，此為其所本。回：旋轉(zhuǎn)。
⑼皎：潔白明亮。灼：鮮明。朝霞：呈粉紅絕，用來比喻洛神紅光滿面、光彩照人。迫：靠近、接近。察：觀察，觀看。芙蕖：即荷花，又稱芙蓉花。這種花色呈粉紅色，白里透紅，美麗非常。綠波：指綠水。康按：綠，一本作“淥”。淥，音與“綠”同，清澈。
⑽襛纖得衷，脩短合度：本指衣服穿得不厚不薄。襛：音nong，衣服穿得很多的樣子。纖，指衣服穿得很薄的樣子。此借指肥瘦的意思。得衷，適中，適當(dāng)。衷，同“中”。這句即言不肥不瘦的意思。修短合度，指高矮的標(biāo)準(zhǔn)能合尺的度量。脩，“修”的異體字。修長，此指人高。短，指矮。康按：這兩句本宋玉《神女賦》：“襛不短，纖不長”句而來。又漢?班固《漢武內(nèi)傳》：“視之年可三十許，修短得中，天姿掩藹，容顏絕世，真靈人也。”見《太平廣記》卷三《漢武帝》。削：此指用刀削。約素：束白色的絲綢。約，即“束縛”。延頸：指伸出脖子。秀項：秀麗的頸項。皓質(zhì)呈露：漢?司馬相如《美人賦》：“皓體呈露，弱骨豐肌。”即此所本。皓質(zhì)，同“皓體”，指潔白的身子、肌膚。呈露：指顯出、顯現(xiàn)、顯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指不要涂脂抹粉。芳澤：用百花之香粉制成的油脂，美人常用來涂抹身子以潤香身子；鉛華：白粉，古代燒鉛成粉，故稱鉛華。古代女子常用來勻面。無加、弗御，都是不需要用的意思，指美麗的容顏自然生成。云髻峩峩：形容頭發(fā)濃密卷曲象烏云一樣美麗好看。脩眉：長眉。丹唇：紅紅的嘴唇。《莊子?盜跖》：“身長八尺三寸，面目有光，唇如激丹，齒如齊貝。”又下“朱唇”同義。丹、朱，紅色。脣：“唇”的異體字。外朗：明顯在外的意思。皓齒：潔白的牙齒，本屈原《大招》：“朱唇皓齒，嫭以姱只。”明眸：明亮的眼睛。眸：音mou，眼珠子。善睞：指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非常靈活、美好而富有多情的樣子。靨輔承權(quán)：這句是說美好的酒渦渦承接在面上的兩顴骨的下面。靨：音ye ,酒渦渦。輔：面頰。權(quán)：同“顴”，顏面骨。靨輔，本漢?張衡《七辯》：“靨輔巧笑，清眸流眄。”綽態(tài)：婉轉(zhuǎn)的姿態(tài)。綽：優(yōu)美。媚于語言：此指暖人心、迷人的話。骨像應(yīng)圖：此指人體美麗得像圖畫畫的一樣美好。
⑾羅衣：用高級絲綢制成的衣服。璀璨：明亮發(fā)光。華琚：華美的佩玉。琚，音ju。金翠：金色的翠羽。翠，指翠鳥，是一種羽毛極為珍貴的鳥，羽毛呈翠綠色。踐：穿。文履：指繡鞋。曳：拖著。霧綃：一種薄紗，輕細(xì)得如同云霧一樣，故稱。裾：音ju，此指裙子。
⑿懽：“歡”的異體字。微波：微小的波浪。通辭：通話、傳話。先達(dá)：首先向洛神表達(dá)愛情的意思。由于洛神與曹植相遇，才子對佳人，雖都產(chǎn)生愛情，但都是含而不吐，曹植作為一個男子，故先表達(dá)在先。玉佩：用玉制成的佩珠。要：音義同“邀”，約會。
⒀交甫：據(jù)漢?劉向《列仙傳》中記載：春秋時有個個叫鄭交甫的人一次路過漢水（在今湖北境內(nèi)，是今湖北境內(nèi)的最大水流），看到有兩個美女在水邊嬉游，兩個美女胸前各自佩戴著一顆大如雞蛋的佩珠，非常美麗。交甫非常喜愛，便上前向二美女索要佩珠。二女很慷慨，便將佩珠解下來給了他而去。交甫高興地拿著佩珠只走十幾步，佩珠在手中消失不見了，回頭看那兩個美女，兩個美女也無影無蹤。交甫這才知道他遇上了古所傳的漢水上的兩位神女了。神光：指洛神身上放出的光彩。離合：忽離忽合、若隱若現(xiàn)的意思。乍陰乍陽：忽明忽暗的意思。
⒁拾翠羽：拾翠綠色鳥的羽毛為裝飾品。二妃：即堯之二女丶舜之二妃娥皇丶女英。相傳上古五帝之一堯帝有兩個女兒，長曰娥皇，小曰女英，同時嫁與舜帝為妃，通稱二妃。嫁后不久，舜帝南巡死于蒼梧之野(在今湖南、廣西交界地帶的寧遠(yuǎn)縣)，二妃由北向南奔喪，渡湘水的時候殞于湘水，遂為湘水之神，號稱為湘君丶湘夫人，通稱“湘妃”，故此稱之為南湘二妃。具體資料參見2020年6月17日所發(fā)之“湘君”丶又同年12月10日所發(fā)“湘夫人”二文。漢濱之游女：古傳說中漢水邊上多美女，但此實際上是用鄭交甫遇漢水神女事，參見注（13）。
⒂羅襪生塵二句：《文選》唐?呂向注：“步于水波之上，如塵生也。”陵波：踩水。陵，通“凌”。按：一本“陵”作“凌”。微步：輕步緩行。羅襪：女子所穿的絲襪。按：襪，李善注本《文選》作“韈”。韈，“襪”的異體字。生塵：本指產(chǎn)生塵土，此指留下的足跡。水上足跡本來是足過處旋即消失，而洛神能將她的足跡一一地留在水面上，可知洛神下步非常之輕盈。又水上本來沒有塵土，水上足跡的出現(xiàn)，好象是洛神的雙腳能生出塵土來并將它印在水面上似的，故曰生塵。轉(zhuǎn)眄：回頭一看的意思。眄，音mian，斜視。流精：流露出精光，指眼光炯炯有神。光潤玉顏：指眼光將她的面容映亮得更加美麗、光彩。玉顏，形容面容象玉色一樣美麗、好看，語出宋玉《神女賦》：“貌豐盈以莊姝兮，苞溫潤之玉顏。”華容：猶言“花容”，美麗的姿容如花一樣艷麗迷人。華，通“花”。婀娜：嬌柔的樣子。忘飡：指忘記饑餓不知吃飯的意思。飡，同“餐”。戰(zhàn)國?楚?宋玉《九辨》中有“忘食”句，當(dāng)為所本。
⒃屏翳：傳說中風(fēng)神。馮夷：傳說中水神。女媧：又稱女媧娘娘。女神名。相傳人是她創(chuàng)造出來的。
⒄六龍：相傳日行天，是由日神羲和駕馭著六條龍拖著日車行走的。參見2020年度所發(fā)之“東曦既駕”一文。云車：此指日車。
⒅效愛：表達(dá)愛情。明珰：用明珠制成的耳環(huán)。珰，音dang，古時女子的耳飾。
⒆伏羲：一作“伏犧”，上古傳說中三皇五帝中三皇之一。河：指洛河、洛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