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過后,陳他因?yàn)楣九R時有事,需要提前回去。林筱來本來想著難得回家,打算多待一天再走。可林媽卻以‘她自己回去還要轉(zhuǎn)車,耽誤時間還麻煩’為由,催著林筱來和陳他一起走。
林筱來本就對這牽強(qiáng)的理由無語,明明每回都嫌自己回家時間太短的老媽,這次竟然就因?yàn)橐娏岁愃幻妫椭苯o倆人制造“獨(dú)處”機(jī)會......哪有硬生生把自己閨女往外推的,她這是有多怕林筱來沒人要啊?
一想到就算厚著臉皮留下,也少不了母親大人緊箍咒般的嘮叨,林筱來還是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林媽媽一臉滿意地看著林筱來上了陳他的車,林爸爸這邊雖然心下舍不得女兒,卻也只得在林媽媽威逼的眼神下噤了聲。車子走遠(yuǎn)后,林媽轉(zhuǎn)過身白了眼林爸:“你老留著她,將來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怎么辦?”
“嫁不出去怎么了......我養(yǎng)著她......”林爸嘟囔著回了屋。
林媽在林爸身后聽到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回嗆道:“對!你能耐大了,還養(yǎng)她一輩子!把她圈在你身邊你是開心啊,那以后等你死了一蹬腿什么也不管了,留咱閨女誰管?你怎么那么自私啊你,你說你......”
一場口水仗即將展開......
回去的路上,林筱來坐在車?yán)铮袂槁淠赝嚧巴饪焖匍W過的風(fēng)景,輕喚了聲:“陳他。”
陳他應(yīng)了聲,半晌,聽到她說:“程揚(yáng),今天結(jié)婚。”
人說,很多事情,內(nèi)心有多在意,表面就有多平靜。聽出了林筱來平淡語氣中壓抑著的失落,陳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由得一緊。
程揚(yáng),這個始終橫亙在自己與林筱來之間的名字,還有擁有這名字的那個讓自己始終走進(jìn)不了林筱來的人......
如今,就要結(jié)婚了。
他本該高興,本該比誰都高興才對,可感覺到林筱來喉間努力壓抑著的哽咽,他的心臟還是著實(shí)地疼了一下。
我花了兩年的時間讓她笑,你卻輕而易舉就能讓她哭。
程揚(yáng),為什么你的每一個舉動都能牽動她的喜怒哀樂?離開的時候是,如今結(jié)婚了也是......
冬至那天,程揚(yáng)走了。
林筱來的眼睛紅了一天。她走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都會想起與程揚(yáng)有關(guān)的每一個回憶,無數(shù)個想哭的瞬間,卻無數(shù)次地硬是忍著沒掉一滴淚。
晚上,林筱來所在漫畫社聚餐,說是聚餐,其實(shí)是給林筱來這樣從大一就入社的“準(zhǔn)畢業(yè)生”們辦的歡送會。吃完飯幾個鬧騰的人攛掇著要去KTV,到了之后,林筱來借口頭暈,便自顧自找了個角落窩著。其他人點(diǎn)歌的點(diǎn)歌、玩游戲的玩游戲,林筱來順手從桌上拿了一瓶啤酒,百無聊賴地喝起來,不一會兒,頭還真的有些發(fā)昏。
手機(jī)震動響起,林筱來摸索了半天,抓起一看,是陳他的信息:在哪兒呢?
林筱來給了個大概的地址,在心里咒罵了句“混蛋”,便將手機(jī)胡亂揣進(jìn)兜里。本來作為社長,今天的聚會陳他理應(yīng)到場的,可他臨時有事來不了,于是撐場子這種事情就落到了林筱來這個副社長身上。
這時,有人點(diǎn)了首《為你我受冷風(fēng)吹》,林憶蓮版的,唱得那叫一個深情。
周圍的人聽得雞皮疙瘩直起,開玩笑起哄:您老這是受了多大的情傷啊?那人不管,仍是忘我的投入,其他人見沒意思,便繼續(xù)各自玩各自的,只有林筱來聽得真切。
林筱來記得,程揚(yáng)說過,這首歌是李宗盛當(dāng)年寫給林憶蓮的。
她當(dāng)時還打趣他:“欸,大音樂家,要不你哪天有空,也給我寫首歌吧?就叫......‘為你我心如死灰’怎么樣?用來表達(dá)你對我死心塌地的愛意。”程揚(yáng)聽著林筱來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一口奶差點(diǎn)噴出來,但還是努力忍住,望著面前一雙期待的眼神,也同樣一本正經(jīng)地回道:
“嗯......心如死灰,這詞好!正符合我現(xiàn)在的心情!”
上一秒,還見他看著林筱來假笑,下一秒,就傳來了胳膊被扭的哀嚎。如果此時剛好有人路過,就會看到一個長相清秀且?guī)洑獾哪猩靡桓迸c其好看的臉極度不匹配的痛苦表情,可憐兮兮地望著身旁”施暴者“,手里還拿著她最愛吃的面包,眼里藏不住的寵溺......
程揚(yáng)......
那時......
我的眼里真的......
除了你......
只是你......
......
呵,去他的鵬程萬里!大好前程!
林筱來努力地吸了吸鼻子,又使勁眨了幾下重又泛紅的眼睛,一仰頭將最后的一口酒喝完,擦擦嘴,挎上包,在一片嘈噪聲中出了包廂。
臨關(guān)門時,歌曲正要到高潮部分,林筱來在走廊上走著,身后傳來那人“動情”的嘶號:“我會試著放下往事管它過去有多美,也會試著不去想起,你如何用愛將我包圍,那深情的滋味......”
這劇情,可真俗套......
“但愿我會就此放下往事忘了過去有多美,不盼緣盡仍留慈悲......程揚(yáng),這是對你說的,更是對我林筱來自己說的。”
若非如此感同身受,林筱來根本想不到這么中二的話,竟然有一天能從自己嘴里說出來,還那么悲壯。
出了KTV的門,林筱來下意識地裹緊了棉服。抬頭間,就瞥見了不遠(yuǎn)處的陳他,似乎是站了很久的樣子,正在不停地搓手哈氣。
見她出來,那人便小跑過來,一路帶過來的風(fēng)讓林筱來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你這來得也太‘早’了吧?大伙兒都要結(jié)束了。”陳他聽著林曉來興師問罪般的調(diào)侃,也不反駁,只干笑了兩聲掩飾心虛。
雖然林筱來猜到,他肯定是一忙完就直奔著這兒來的。只是此刻的她,似乎也沒心情去管這些。只兩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縮著脖子朝KTV的方向微微傾身,刻意不看對面比她高得多的男孩,眉心微皺道:“要進(jìn)去和他們打個招......”沒待說完,只覺脖間一熱。陳他將自己的圍巾取下,圍到了林筱來的脖子上。
感受到溫暖的那一瞬,林曉來的鼻頭突然酸了一下,一瞬間竟有種程揚(yáng)又回來了的錯覺。
如果他在,大約也會這樣做的。
大概還會說:“你個笨蛋,傻瓜,這么冷的天不想著圍圍巾,是不是就想搶我的戴......”之類得抑或是別的欠扁的話。
好一會兒,沉默就氤氳在兩人之間。
林筱來抬起了頭,對上一雙不輸程揚(yáng)的清亮眸子。
“陳他,我想笑。”
她努力地用上揚(yáng)的嘴角來掩飾眼角的潮濕,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陳他有些慌了,他看著眼前的女孩兒,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突然涌上一股沖動,他想告訴她不管誰走了他都會在,不管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亦或是將來,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愿意......
他都會在。
他微微啟唇,卻喉頭哽咽,握緊了拳頭,片刻后又脫力般松開,千言萬語終于化為一個擁抱。
林筱來,以后有我呢,你能不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