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岳父在京兆農村洼子里住了十來畝棉花,芒種直抵霜降,下種,澆水,施肥,除草,捉蟲,采摘,曬場,入倉庫,真真沒有消停。我打電話找他,基本是要早上六點半以前,晚上八點鐘以后,干活不帶手機————怕掉。
? ? ?大舅子做點生意,有個東北客戶,亦是個生意人。知悉丈人既自己種棉,便央托做個十套棉芯。開價一床三百八,還到三百五。
? ? 始采棉花,丈人便格外留心,絨長色白之籽棉,稍有短茬,亦耐心挑出。
? 正要動手縫制,東北人來電,說要先訂一床打個樣。
? ? 丈人似受了極大的侮辱,自己行的正堂,即是自己許諾,豈有孬貨。氣不過,不愿接這生意,經不過大舅子再三央求。踏實做了一床被芯。
? ?東北人過眼,二老蓋過,柔軟綿長,田野棉香,一床陽光,贊不絕口。
遂急急要下單,加定九床。不料丈人兩手一攤,死活不愿意再做。言:不信任我,恕不奉陪!
? ?我聽了哈哈大笑,爸,換著是我,便應下這生意,干到一半,每床漲價二百。再咋地,不生錢的氣哪。
? ?丈人搖頭,咱咽不下這口氣,干了幾十年農民,還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 此事過去月余,我總想起。現如今,天朝漢人,各個經商買賣,錢眼里鉆。是個辦公室,都掛商道誠信幾個大字,開口動不動就初心 ,感恩。我老丈人那,一滴汗砸出一個坑那硬氣,沒說過半個那爛大街的字眼,卻頗有魏晉清流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