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談——老好人畫家施特略夫家庭悲劇的背后

在經歷了出走事件的疾風驟雨之后,斯特里克蘭德在巴黎呆了幾年,與作者和老好人畫家施特略夫在一起相處了一段時間。

施特略夫是個畫家、一個不折不扣的老好人。他瘋狂的愛著自己的妻子勃朗什,與此同時他又極為欣賞斯特里克蘭德的繪畫天才,認為他必定會名垂青史;勃朗什外表端莊嫻靜,但是性格卻非常地復雜,她對斯特里克蘭德既驚恐,又懼怕,厭惡到了骨子里,她還有過一段不幸的經歷,這間接導致了她之后和施特略夫的家庭悲劇和她本身的悲慘結局。

與勃朗什恰恰相反,施特略夫非常地欣賞斯特里克蘭德的才華,認為他是一個真正的繪畫天才,他是崇拜他的,對他關懷備至。哪怕他對自己態度惡劣、諷刺、冷漠,他都一點也不介意。他發現了重病的斯特里克蘭德,并不顧妻子的堅決反對,把重病的他呆到家里精心照拂,哪怕他輕則挖苦,重則破口大罵,施特略夫都毫不介意,依然任勞任怨的護理他。

后來在施特略夫的身上發生了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讀到有關于這一章節的內容的時候感受到了毛姆文字的魅力。我覺得那時候每一個人物的形象都是活生生立在我面前的,仿佛我能看到他們的樣子,能看到不解的施特略夫和面帶驚恐的勃朗什在一邊爭吵。勃朗什,居然,愛上了斯特里克蘭德!

實在是令人吃驚啊,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讓勃朗什出現了那么大的轉變,但是后來,我有了一些自己的答案,寫下來以便自己日后翻看和思考。

“他會給我們帶來禍害,我知道的非常清楚,我能感覺得出來,如果你把他招來,是不會有好結局的。”勃朗什在事情的起初就對她和施特略夫的結局做出了精準的預言。

書中有幾處這樣關于對勃朗什當時神貌的描寫——“她用一對暗淡無神的眼睛望著他,十指交疊著按在胸口,仿佛心跳得叫她受不了似的。”“她的呼吸非常急促,臉上有一種無法解釋的恐懼。我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我覺得她好像正被一種無形的恐怖緊緊抓住,完全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了。她一向總是沉著穩重,現在這種驚懼不安的樣子著實令人吃驚。”

我讀到這里的時候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勃朗什當時是一個怎樣的狀態了,然而,讓我瞠目結舌的是,作為局外人的我尚且都可以體會得到勃朗什的情況是多么的不妙。作為勃朗什的丈夫,朝夕相處多年的枕邊人,一個“愛”她愛到發狂的人居然表現的非常遲鈍,甚至有一些傻氣……

一個女孩子因為丈夫朋友的事情,已經失態到了如此的地步,就算施特略夫實在是很想說服勃朗什來接受斯特里克蘭德,也應該先安撫一下妻子驚慌的情緒,過幾日再做打算吧。但是施特略夫非但沒有安撫自己可憐無助的妻子,還采取了一種極端的方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對勃朗什是多么大的傷害。

“你自己是不是也一度陷于非常悲慘的境地,恰好有人把援助的手伸給你?你知道那對你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如果遇到這種情況,你也不愿意幫別人一下嗎?”

勃朗什在聽了我當時也認為有些陳詞濫調的話之后,做出了很“激烈”的反應。“她身體抖動了一下,好久好久凝視著她的丈夫,臉上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接著又變白——變得慘白;你會覺得她身上的血液都從表面收縮回去,連兩只手也一點血色也沒有了。”

在此之后,她向施特略夫妥協了。我閱讀此處的時候對這一戲劇性的轉變感到非常不理解,但是當我讀到最后的時候,我發現了原因。勃朗什原先是一個羅馬貴族家的家庭教師,這家人的少爺勾引了她,她本來以為那個男的會娶她為妻,沒想到卻被這家人一腳踢了出來,她快臨產了,想要自殺。這時候施特略夫發現了她,同她結了婚。

對一般人而言有些陳詞濫調的話語,對此時此刻的勃朗什無疑是一把最尖利的刀刃!本來這件事情就是她心中的隱痛,我想施特略夫應該知道這一點。但是他卻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毫不在意地把這鋒利的尖刀直直地插入了他的“愛妻”的本就不健全的內心。


我可以理解當時施特略夫想讓自己所謂的“朋友”斯特里克蘭德受到更好的照顧的一番心意。但是我無法理解,他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完全不顧自己妻子的感受,甚至以妻子過去的慘痛經歷作為利劍,站在高地教訓起她來了的做法。

我真的不認為施特略夫對勃朗什是愛!當我看到這一部分的時候,其實覺得,勃朗什和施特略夫的悲劇也許是注定的,他們的“愛情”和家庭,有一個不平等的開始。我認為施特略夫太過于迷戀勃朗什了,沒錯,是“迷戀”,而不是愛,我覺得哪怕把勃朗什換做另外一個與她處境相似的姑娘,結局也會是類似的。兩個不相配的人在一起過日子,最終幸福安定的例子在世上也是有很多,我覺得人與人相處之間,貴在理解和尊重,還有恰到好處的妥協。對待伴侶也是要有分寸的啊,在這一點上,施特略夫實在是不聰明。

一對本就不相配的夫妻在一起,一個不平等的開始。女方內心藏著憂患,男方又不懂得相處的分寸,他們的結局想必不會太樂觀。

施特略夫拯救了勃朗什,也傷害了她。我覺得施特略夫要對他的家庭悲劇付一定責任的,他愛的沒有分寸,做事情也沒有,他的一句話打破了他與勃朗什之間本來相對平衡的關系。

勃朗什也是壓抑的,某種程度上,我覺得她有一些像斯特里克蘭德,也有一些斯特里克蘭德妻子阿美的特質。她長期過著一種平衡安逸的生活,但是卻有著一顆復雜的內心。我相信那么長時間以來,勃朗什對施特略夫是真的有感情,但是當她愛上斯特里克蘭德之后,卻是那樣決絕和毫不留情。

勃朗什究竟是怎樣愛上了斯特里克蘭德,這個讓她如此懼怕討厭的人呢?作者沒有詳細描述。我猜測,斯特里克蘭德身上展現出的矛盾性和他驚人的才華,對勃朗什有很強烈的吸引力,但是我覺得,勃朗什可能在斯特里克蘭德的身上也看到了一部分的自己,然而這個自己,是正常時候的她所討厭的。她愛斯特里克蘭德,哪怕對方沒有任何承諾,哪怕施特略夫表示完全不介意,只要她回到自己身邊,她都不屑一顧,依然飛蛾撲火。也許她也恨著斯特里克蘭德,但是同時她又渴望得到他。


“從我所聽到的一些事,我知道她的性情很暴烈,戴爾克那么全心全意地愛著她,她卻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這說明了她翻臉無情,心腸非常冷酷。她拋棄了自己丈夫庇護下的安樂窩,拋棄了溫飽舒適的優裕生活,甘愿承擔她自己也看得非常分明的風險患難。這說明了她喜歡追求冒險,肯于忍饑耐勞;”作者的敘述也印證了我的猜想,追求冒險,肯于忍饑耐勞,這恰恰也是斯特里克蘭德身上的一部分品質。

勃朗什畢竟也是世俗中的女子,雖然她有一些地方和斯特里克蘭德類似,但是她還不是斯特里克蘭德,他們說到底,還是不同的。她也很像斯特里克蘭德妻子阿美,這點上我可以從斯特里克蘭德本人的敘述中窺得一二。

男人的靈魂在宇宙的最遙遠的地方邀游,女人卻想把它禁錮在家庭收支的賬簿里。你還記得我的妻子嗎?我發覺勃朗什一點一點地施展起我妻子的那些小把戲來。她以無限的耐心準備把我網羅住,捆住我的手腳。她要把我拉到她那個水平上;她對我這個人一點也不關心,唯一想的是叫我依附于她。為了我,世界上任何事情她都愿意做,只有一件事除外:不來打攪我。

好吧,雖然我不同意斯特里克蘭德本人的觀點,并且對此有諸多微詞,但是我認為這也是導致了她與斯特里克蘭德吵架,乃至后來服酸自殺的主要原因之一。

勃朗什最終的最終,孤零零的死去了,她在臨死之前也沒有同意再見施特略夫一面。對于勃朗什的離世,最傷心難過的人恐怕就是施特略夫了吧。

斯特里克蘭德對除了繪畫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是抱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妻子的死活、世人對他的看法、勃朗什的去世、施特洛夫的傷痛、乃至他本人的安危他都無所謂;

勃朗什性格非常復雜,早年被貴族少爺拋棄的時候早已經想到了自殺,施特略夫對她的愛和傷害又交織在一起,到了最后,斯特里克蘭德也不是她所期望的那樣,想必她對這個世界是徹底失望了吧?自殺的時候都要把家收拾的明亮整潔有條不紊,冷靜得實在是讓我心里一寒。;

至于作者本身和其他人,就像斯特里克蘭德所說的那樣“勃朗什活著也好,死了也罷,難道你真的那么關心嗎?”作者覺得很慚愧,因為斯特里克蘭德把他說中了,他其實,也是不關心的。


施特略夫也是一個有才干的畫家,他失去了很多東西。他崇拜欣賞斯特里克蘭德,但是人家沉浸在自己的藝術世界里,根本不把自己當回事。他愛勃朗什?是的?我不確定……也許是的。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去平衡他們之間本來就不平衡的關系,他的感情實在是太沒有分寸了!他懂得原諒和接納,但是他卻不懂得妥協和理解這些最重要的東西。

中國有一句古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杰。”如果他能在勃朗什驚慌失措的時候就加以安撫,或者考慮妻子的感受放棄讓斯特里克蘭德住進家里的念頭,也許勃朗什不會離開他;如果他能在勃朗什離開他的時候不是卑躬屈膝言辭懇切的懇求,每時每刻地,“關懷備至”地尾隨,而是掉頭就走,或者打勃朗什一頓來發泄自己的怨恨,都能多少地為他贏回一些尊嚴來。但是,我本來也不應該如此的要求施特略夫這個人物啊,如果這些特點在施特略夫的身上消失,他就不是施特略夫了。

施特略夫真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好人啊,即便是這樣,他都沒有恨斯特里克蘭德,他甚至還想邀請他去自己的老家,也就是荷蘭的阿姆斯特丹一起共度余生。哎……盡管他也經歷了很多很多的傷痛,但是好在啊好在,他“愛”的人已經離去了,他可以不用那么執著;他本來應該恨的人,他也放下了,或者說,他本來就沒有恨過斯特里克蘭德吧。

這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正如作者所說的那樣,施特略夫還是有機會讓這些傷心事成為過去的,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現在那些無法忍受的悲痛都會逐漸的減輕。或遲或早,他會再與一個荷蘭的女人結婚,再次挑起生活的擔子來。想到這里我的心里寬慰了很多。

作者在故事中還寫了一段話,作為對這對夫妻的結語:

“回想起我了解到的這對夫妻,施特略夫和他的妻子,在蒙特瑪爾區一間舒適的畫室中過的幸福生活,他們二人淳樸善良,熱情好客,然而這種平靜幸福的生活被無情的打碎了。這真是非常殘忍的。然而最最殘忍的是,這件事對別人并沒有什么影響,人們都在繼續生活,誰都沒有因為這個悲劇過的更糟。戴爾克施特略夫在不久后也許就會將這件事情遺忘,不管他現在是如何地悲傷欲絕;就連勃朗什自己,不論她最初步入生活時曾懷有何等美妙的希望和夢想,死了以后,同她根本沒有降臨人世又有什么兩樣?一切皆為空虛。”

讀了之后我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我想說些什么,但是我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施特略夫的故事結束了。

一直以來,我都很喜歡看書,尤其喜歡讀小說。我以前不太清楚是為什么,今天我突然明白了!歸根到底也許因為我是一個好奇心豐富的人吧,我想從書中的故事里體驗到不一樣的人生,我想從書中的文字上窺得作者的思想,我想從“他們”已經走過的人生里汲取一些經驗和教訓,并且引以為戒,繼續前行。

作者說的是對的,世界上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很多的悲劇,但是無論發生了什么,每一天的清晨,我們都可以從東邊看見逐漸升起來的,金黃色的太陽!沒有人會在意你的苦痛,也沒有人會因為你的苦痛改變人生的方向,他們都在繼續前行。

“戴爾克施特略夫,堅強起來吧!堅持下去。”也與我自己共勉!

昨日已然不可留,今日也無多煩憂。未來的路,還有很長,但愿我的理想,我的期望,有朝一日都能實現。

感覺最近心思又沉靜很多,這樣蠻好的。

有些時候,我似乎又有些糊涂了,不知道讀書的意義是什么。

也許和畫畫,彈琴一樣,能在痛苦的時刻給心靈找一個可以休憩的地方吧。

總歸是一種寄托~

楊凱歌 2017年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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