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來到這里的第三天，作為一名支教老師，教我的五個學生天文地理，人生至道。

來這里之前，我從未見過一個村子如此荒涼，或者說，如此貧窮。它就像是一塊兒只有石頭的貧瘠的土地，你拼命給它澆水施肥，想讓它長點莊稼，然而到頭來你才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的。這樣的地方，甚至，連可以讓你播種的種子都沒有。

上第一課的時候，他們問我，“老師，什么是燕子？”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們從未出過大山，從這里到山外是一個多小時的車程，20塊錢，他們舍不得，于是就不出去，只等著每個星期從山外定時進來的車買點日用品。更何況，他們其實并不需要什么日用品。

后來，我才知道，有的學生甚至吃不飽，于是選擇住校，只是因為學校有飯吃。數九的天里，大山里尤其寒冷，他們只用一張薄薄的墊子鋪在床上，就這樣度過每一個漫漫長夜。

我問他們，“你們覺得燕子是什么樣子？”

先前的孩子笑著舉手，站起來篤定地說，“一定很漂亮，但是為什么尾巴像剪刀呢，是為了剪東西嗎？”

我說，“是啊，是為了剪開封著春天的袋子，燕子一來，春天就來了。”

他們似懂非懂的點頭，安靜的聽我說春天的樣子。

后來校長告訴我，幾年前這里還有60多個學生，漸漸地就變少了。山里的人們不注重教育，有的年輕人不愿意回來，就帶著孩子走了。于是就只剩這幾個學生。

他說有的孩子沒人管，飯都吃不上。有的孩子母親是被人從其他地方賣過來的，從來不知道怎么照顧人。

我上課上到中間，唯一一個一年級的一丁點大的孩子突然站起來走到教室后揀煤塊兒添爐子。盡管我說讓老師來，下一次他還是固執地自己弄。

母親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樣一個地方，可能幾十年后就會不復存在。也可能一兩年后，連這所小學，都會不存在。

路太顛簸，人又少，沒有什么可利用的東西，也沒有人給他們指導和關注。村民們守著山，便只靠著山生活。

孩子們每天九點上課，是因為天氣太冷，家長們睡著起不來，等太陽完全升起來外面暖和了，他們再來。

校長說，這里的冬天，從未結束。

很多時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們做什么，幾篇課文，幾個故事，又能給他們帶來什么。我只能盡力告訴他們什么是燕子，什么是人生。

這里的冬天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他們生命里的寒冬，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