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這個詞語,在我離開故鄉來到廣東之前,從來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那時,這個詞語不會讓我內心有任何的觸動,雖然很多歌曲和文章都在訴說故鄉,但是我也就是聽聽看看。離開故鄉之后,這個詞逐漸的被我理解。
2014年,我來到廣東讀大學,那一年,故鄉對我來說可能是一碗地道油潑面。嶺南的飲食主要以大米為主,早上腸粉,中午米飯,晚上喝粥,這讓我一個從小被面食填充的腸胃吃盡苦頭。我開始吃不飽飯,剛開始的那個學期我一天吃五頓飯,不然我壓根吃不飽,我的腸胃一直在告訴我“還差點意思”,那段時間我的生活費經常因為吃飯而捉襟見肘,每次和父親通電話要錢時,父親都對我以吃飯把錢吃光了的借口表示狐疑。后來,我和一個陜西的舍友開著車瘋狂的在全廣州找面吃,那段時間我們吃了五花八門的面,幾乎全廣州和陜和秦相關的面館我們都光顧過,最后沒有一家面館讓我們滿意。
2015年,我奶奶去世了。那一年寒假,奶奶的病情就已經不太樂觀。她是一個要強的人,雖然每一步都走的艱難,但是即使是顫顫巍巍,拄著拐棍兒,她也要把一塊塊燒完的蜂窩煤扔到家里后院去。寒假結束我要返校了,我心中隱隱的明白,這次返校對我意味著什么。我告訴父母我想晚幾天再走,等我奶奶病情緩和我再走,但是他們堅決不允。我奶奶態度也很強硬,她聽到我這么說,躺在床上把手邊的東西抓起來拋向我。我知道,我必須得走。出發之前,我背著行囊,在奶奶床前磕了三個頭,奶奶的手用力的揮著,讓我快走。
現在,我已經記不起那天我走出家門那一刻的心情了。我只是依稀記得那天的風很大,街上沒有什么行人和車流。父親用電動車帶著我去火車站的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或者他說了很多話,但是我一句也沒聽到。
剛返校那幾天,我開始頻繁的給家里去電話,詢問奶奶的病情,從一通通電話中,我發現奶奶的病情似乎好轉了。每次打電話,奶奶也會和我簡單說上那么兩句,聽著好像精神狀態不錯,讓我倍感安慰。
之后過了那么幾個月。那幾天我天天做噩夢,總是覺得有一個東西在擠壓著我的心臟,那種感覺就像我用手在捏一個喝完的易拉罐一樣,我很難受,卻不知為什么。這天,我剛下晚自修回到宿舍,我的心里突然有一個急切的聲音告訴我,讓我給家里去個電話。我坐下來,胳膊搭在宿舍的書桌上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電話沒有接通,我心中不知怎的有了一種極度不詳的預感,我開始耳鳴,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我打了一遍又一遍,電話的鈴聲也一遍又一遍的將我的心拖入深淵。不知道多少次之后,電話通了,母親還沒有說話,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陣嗩吶的聲音,我的心墜入了谷底。母親在電話那頭哭泣著一遍遍的呼喊著我的小名,而我趴在宿舍的書桌上早已泣不成聲。那天,是奶奶要入土的前一天,我的父母為了不影響我的學業,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我不怪他們,并且理解他們。那一年,故鄉對我來說就是天人兩隔的悲哀。
2018年,我畢業了。我的家庭并不富裕,找工作成了我的頭等大事。廣州身為一線城市,機會比家鄉要多得多。我告訴自己“一個月內,找不到一個理想的工作我就回家”。我跟父母說工作已經找到,但其實我每天都把我的簡歷像一個漂流瓶一樣投入海洋,我祈禱著有人能撿起來看看漂流瓶中的文字,并且給我打一通電話。功夫不符有心人,我找到了一份前景還算不錯的工作。但是,我也沒有向父母戳穿我之前的謊言。
初入社會的我每天奔波在公司和租的窩之間。工作很忙,事情很多,下班一般很晚。回到窩有4公里的路程,我一般習慣走回去,走路能讓我有思考的時間。走在路上,一個個匆忙的行人從我身邊走過,汽車帶著刺耳的笛聲一輛輛的閃入又閃出我的視線,商場的大熒幕上不知道是什么手機的廣告,路邊店鋪和攤販的招牌紅紅綠綠有節奏的閃爍著,四周的高樓大廈都好像要向我傾倒。我身處其中,看著周遭的事物。我突然覺得我好像在看一幅會動的畫,這幅畫擺在我的面前,而我是一個局外人,畫中的世界和我并沒有什么關系。
父母經常打電話來,詢問工作和生活是否順利,我告訴他們不要擔心,一切都好。那一年,故鄉對我來說是一句句謊言和幾千公里外的現實世界。
現在是2022年,疫情已經使我連續兩年沒有回家過年了,應該說,已經使我連續兩年沒有過過年了。以前,我從來不覺得“回家過年”這四個字有什么。第一年沒有回家過年的時候我甚至覺得新奇,我早早的去計劃過年要去哪里玩,買些什么吃的,去哪個朋友家待上兩晚,感受下當地過年的氛圍,一切顯得有趣又充實。而今年我卻沒有了那種感覺,越是臨近年關,我越是惶恐不安。
今天是臘月二十,還有十天就過年了,但是對于這個新年假期我卻沒有任何的期待和憧憬。今天在公司加班,中午吃過午飯,我在樓下抽煙的時候,收到了母親的電話。電話那頭的母親告訴我,不回來就不回來,不要影響工作之類的話,她告訴我年三十晚上別忘了給哥哥的孩子發個紅包。
“媽,你放心,我記著的,我還給你和我爸準備了紅包呢。”
母親支支吾吾了下,“媽不要,你給媽錢媽也沒用,媽今年也沒給你做過一頓飯,要你錢干啥。”
我的鼻頭一酸,眼淚掉了出來,強忍情緒和母親說:“媽,你千萬別這么說”,我告訴她我要回去工作了,下次再給她打電話,之后我掛掉了電話。
母親竟然因為沒有給我做飯而感到愧疚,我坐在公司樓下的椅子上,眼淚不受控制的流著。
這一年,我明白了,這么些年故鄉對我來說,是父母在不遠處的一聲呼喊。
呼喊的是我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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