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已定,我們只有面對現實。關于治療,協和醫院的專家似乎也是束手無策。醫生的建議還是與年前一樣:如果經濟條件好,可以繼續服用力如太,但服用期間,必須每三個月化驗一次肝功。可見力如太的毒負作用并不小,根據我之前服用的效果,我認為它的治療作用微乎其微,因此并不打算長期吃,只開一個月的量。我問醫生還有沒有其他的藥物,醫生又給我開了兩盒“能氣朗”牌的輔酶Q10,草草合上了病歷。
關于我們之前在網上查得北京武總三院可以治療的事兒,老公向協和醫院的專家求證。醫生很婉轉地說:“你看,像我們協和醫院,患者想掛號都這么難,根本不會在網絡上大肆宣傳了。”至于神經干細胞移植法,醫生的建議是:如果它治療免費,你可以試一試,這個病目前尚處于科研階段,協和醫院也在開展相關的試驗治療,并且是免費的。我們知道武總三院的治療費用很高,最終還是打消了去那兒的念頭。否則,十幾萬元甚至更多的錢就會白白地打了水漂。
我們繼續留在協和接受所謂的科研性治療,這也成了我唯一的希望。漫長的求醫歷程,多少次令人心碎的艱難掙扎,當這樣痛苦的求索終于在絕望中停止,我無法抑制的悲傷一直捶頓著我幾乎再也無力承受而薄弱的胸膛,那種傷痛和郁悶永遠也無人知曉。
因為我要參與治療,就診的當天下午,醫院就安排了一系列的檢查,估計也是為積累科研用的一些基礎數據。醫生小崔是一名在讀的研究生,很有禮貌,態度謙和,人也很不錯。雖然我說話已經不太清晰,可能是基于對我的尊重和工作的認真,我們溝通得非常順利,他都能聽得懂,不再緊張的我又一次有了自信。測試大部分是關于記憶力和腦力有關的,其實這方面我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為了配合小崔的工作,我還是耐心地做了幾個小時的問卷。仔細想一想,他們的工作更辛苦,每天都要面對那么多患者,他們的職業更讓我敬佩,除了日常工作,還要為未知的疾病領域做探索和研究。
我忙的幾乎團團轉,緊接著,就是肌電圖的數據采集。此時,醫院已經下班了,留下來給我做測試的女孩子也是在讀的研究生,她提前告訴我們這一項也需要很久,最好準備一些吃的東西,看來還是需要耗費體力的呢。檢查室里只有我、老公以及做試驗的實習醫生,醫院里安靜極了。我躺在檢查床上,電流密集地在我的手臂、指尖流動,一陣陣刺痛好像在一瞬間要沖破我的皮膚,我咬著牙,盡量堅持著,不讓自己出聲。醫生偶爾和我聊上一句,試圖去緩解我的緊張不安和疼痛。我已經數不清被這樣的電流擊了多少次,隨著急速的電流我驚魂似的抽搐了多少下,一種無助、辛酸忽地涌上心頭,我的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醫生似乎發覺了我的不妙,問了聲“你哭了?是不是太疼了?”我只有默默認同。其實肉體的疼痛已然麻木,而內心已是千瘡百孔,我真的想不通為什么上天會對我如此殘忍,如此不公!為什么是我?我究竟做錯了什么?在我的生命正處于茁壯時攔腰一截,我是那么地努力追索,那樣熱愛生活,我無法舍棄親手創造的幸福和輝煌,無法割舍人間最美的親情,為什么?我卻再也無力吶喊。當然我是不會怪罪面前的這位醫生的,這些痛苦與任何人無關,也許這是我今生命中注定的劫難。歷經了幾個小時的痛苦折磨和掙扎,數以萬計的電流一次次地沖擊著我的神經,我的軀體早已麻木。肌電圖數據采集終于結束了,我幾乎癱軟。
我終于可以緩口氣了,這時已經到晚上八點多了。因為能量的過度消耗,腸胃咕咕地叫著,幸好我們聽醫生的吩咐帶了點吃的。接下來還要采集老公的肌電圖數據,真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也許就是試驗治療的代價吧,我們又不好意思拒絕醫生的要求。我們在檢查室簡單地對付了幾口,老公就上了檢查臺,當起了試驗品。雖然做的項目沒我多,身體正常的情況下做時間也不是太長,不過來那位女醫生好像是好不容易才逯著了小白鼠一樣,也耗費了很長時間,但估計此刻老公也能體會一下我多次檢查的恐懼和疼痛了吧。
最后我們和醫生一起離開,醫院里已是空空蕩蕩,僅有的幾盞燈光昏昏暗暗,入夜的城市有幾許安靜。和醫生告別后,周邊的很多飯店已經打烊,我們在醫院對面的快餐店簡單地吃了碗面條,兩個人滿身疲憊地并肩走在這條熟悉的街道上。夜晚的風兒涼涼的,抬頭望著黑漆漆的天空,在遙遠的地方依稀有閃爍的星斗,它們正頑皮地眨著眼睛。道路兩旁的樹葉沙沙地響著,像是為我們特意奏響了小夜曲,將這一天的勞累、繁忙、黯然與傷痛輕輕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