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夢回鐵馬冰河
黑暗中,鯊盯上一輛全新山地車,車鎖不算高級,易開 [注1]。他四面看過,周圍一片死寂,無人,也無奇怪的氣息。他相信這次不會再有奇怪的東西打攪他,便大膽掏出鐵絲,放輕腳步走向那車,如同鯊魚悄無聲息游向它相中的小魚。可這鯊魚卻沒抬頭望望,夜空中有一古代戰車疾馳而來,車上那帝王發現他,居然直直沖下……
蘇皓的小診所暫時停業了。這天下午他翻找出自己的衣服給韓信換上,十八歲的韓信身高只有一米七出頭,蘇皓的衣服大上一碼,不過這不影響韓信行動。之后他們逛了一晚上書城。這個時期的韓信還很渴望讀書,他挑了一大堆兵書回去,雖然蘇皓免不了為此掏腰包,但至少韓信認定他是御主了,并發誓效忠于他。
待他們回到家時已是晚間九點。韓信抱著書坐在蘇皓公寓內的沙發上翻動,起初蘇皓也打算上沙發小憩,剛坐下又覺得這夜不會太平,不如來頓大餐作為夜宵,便圍上圍裙扎進廚房,打算展示一下自己的絕技“紅燒東坡肉” [注2]。韓信卻不合時宜地提起夜狼與成吉思汗:“御主,今早的姐姐和叔叔呢?他們說要給我兵馬 [注3],可是他們去了哪兒?召集軍隊嗎?”
蘇皓額上頓時青筋暴起,他強忍住自己的憤怒,站在鍋前咬牙切齒:“他倆出去搞事情了!別管他們!”
這話不是蘇皓吹牛。成吉思汗察覺到Rider的王者氣息,一心想去找他單挑,不過Rider似乎沒有跟他的御主在一起,這讓成吉思汗覺得,就算他贏了Rider也沒面子。夜狼認為當前十騎從者已全部現身,Rider肯定會憑著契約這一紐帶找到自己的御主,所以這夜成吉思汗必與Rider一戰,而且不應當被任何人干預。晚飯后她將蘇皓打發走,蘇皓表面上帶著一副“你走了我們被從者干掉怎么辦”的表情,心里卻因此松了口氣——有她在更危險。
韓信感知到兩股力量的碰撞,光腳跳下沙發,跑到窗邊,拉開窗簾,不禁感嘆:“好大的雪!”
密集的雪已在窗口塑料防水檐上砸出不間斷的細微聲響,黑夜亦無法遮掩它,只見得天地間白茫茫一片,不多時就在地面、車頂、草木等處積得很厚;盯著外頭看,雪快速地、傾斜著飄落,令人眼花繚亂 [注4]。
“回來的路上還是小雪呢……”蘇皓嘀咕著,用鍋鏟翻動肥瘦相間的肉塊們的動作不曾慢半分。方才那股魔力波動告訴他,夜狼的確搞起了事情,不過他無需多管閑事,只需做好眼前的紅燒肉即可。
那時,Rider秦皇已與御主鯊接觸,夜狼緊隨出擊,成吉思汗展開結界寶具鋪設戰場,秦兵馬俑大軍與蒙古騎兵分據空曠的秋季草場列陣。雙王相遇必有一戰,任誰也插不進半只腳!
結界內,萬余著鎖子甲的蒙古騎兵殺向兵馬俑打扮的、著魚鱗甲的秦國步兵,這些步兵速度雖不夠快,但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騎兵的沖擊力。秦皇知道此時防守勝于進攻,卻不甘于按兵不動,令大軍擺方圓陣推進。他注意著對面的一舉一動,忽然發現騎兵側翼沖出一馬,馬上那人正是Archer御主!秦皇以為她要發動突襲,卻見她朝著鯊去,想想自己的御主看著挺沒出息,必須歷練歷練,便制止下屬放箭,任她沖過去了。
鯊剛以為自己不用上戰場,忽然發現遠處有一人迅速逼近,更匪夷所思的是自己的從者竟放她過去了,嚇得連滾帶爬向遠處逃。這一逃就不經意地發動了魔術,連續將遠處空間折到面前,待對方沖近時,鯊已出現在了幾百米之外。
“喂,我叫夜狼,你呢?”馬上那人高聲問道。
在這人吼馬嘶震耳欲聾的戰場上,她的聲音被吞沒得一干二凈,鯊不知她在說話,爬起來就跑,沒跑多遠就又被追上。鯊試圖再次轉移自己,可這次他憋紅了臉也沒能將遠處的空間拉近半分。無奈之下他只得投降:“是在下輸了,Rider你拿去,我只要那輛馬車!”
夜狼嫌棄他太無聊,板起一張臉,騎在馬上俯視鯊:“哦,我叫夜狼,你叫什么?”
“我叫鯊!”鯊努力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要是你也想要秦始皇的馬車,那就一并帶走吧,真的!我才剛剛遇到他,我都不知道我召喚出了這么個東西——不,是從者!”
夜狼一翻白眼,調轉馬頭,面朝戰場。
蒙古輕騎已發動過兩輪射擊,此時退至重騎兵后方;秦皇終于下令讓秦軍步兵止步列陣,盾牌一架,長矛自盾間間隙伸出。重騎兵全力加速,打算憑借蠻力沖破秦軍正面,同時兩翼輕騎向秦軍側面圍去,依靠騎兵的機動性,令秦軍面臨三面受敵之威脅 [注5]。
秦皇命令側翼的秦國輕騎攜弩箭騎射抵御蒙古騎兵包圍,但與蒙古軍隊比騎射,秦軍還是遜了很多,全盛時期蒙古騎兵的速度與射擊精準度均超出了秦皇想象,兵馬俑騎兵根本無法抵御 [注6]。好在中軍步兵層層設防反擊,扛住了蒙古重騎兵的沖擊;側翼蒙古輕騎全力包圍而來,企圖將秦國精銳劈成兩撥,先殲一半。虎狼秦軍沒有慌亂,井然有序快速后撤,陣形開始縮緊,并變方陣為圓陣,呈防御姿態,以免被切割。
同為英靈,持魔力形成的裝備,兵力也不相上下,此時只存在著兵種克制、戰術與生前戰力的問題。秦皇不認為秦軍不夠勇猛沉著,只苦于自己沒有良策。一統六國的過程中,他任命良將奔赴前線,自己坐鎮后方,指揮整個秦國運作……可對面那人是一生都在帶兵馳騁草原的全盛時期的成吉思汗啊 [注7]!
成吉思汗原本沖在前方,一看對方陣形縮緊,便張弓搭箭,令箭破空嘶鳴,全軍接到指示,嫻熟地拉開硬弓,前幾排先射,接著放慢速度,后幾排加速,插空至前方,再來一輪箭雨……成吉思汗太過投入,以至于結界進了些雪,它們伴隨著利箭沖進秦軍防守嚴密的陣中,那些步兵的盾上扎滿了箭,時不時有士兵被擊中倒下,但只要他們還有一口氣,依然會強撐著扛起盾牌……
秦皇怒視著對面矮小蒙古戰馬背上的剽悍領袖,更加深刻理解了為何會有趙武靈王“胡服騎射”,為何地處西部邊陲看似偏遠落后的秦國能組建剽悍勇猛的秦軍。當年若不是那趙武靈王的計劃夭折,恐怕秦國北部早就亂作一團了罷 [注8]!他還依稀記得自己稱帝后北伐匈奴。為了自己的江山不被鐵蹄踐踏,他太過心急,筑長城,傾舉國之力,使自己背了罵名。
值得嗎?
如果是為了抵御這樣強悍的蒼狼,就算遭后人痛罵,又如何?!將他們當作企圖染指中原的入侵者吧,他是中原的秦皇,他的寶具不只是這些應由他的將軍們統領的兵馬俑大軍,還有那被銘記萬世造福萬世的萬里長城!
秦軍與蒙古軍隊間的距離忽然被拉開,這給了寶具“萬里長城”施放的空間。只見一條石塊泥土混雜砌成的巨龍頂起地面積雪拔地而起,將秦軍一側原本較為平坦的草原化作崎嶇山地,就算蒙古騎兵越過了長城,在山中也失了草原上那股沖擊力;更何況長城之中萬箭齊發,蒙古軍隊猝不及防,傷者不在少數 [注9]。
這一下,雙方勢均力敵,誰也不占上風。
秦皇有些尷尬地扶額,自言自語:“難道我更適合打防御戰?”并向鯊的方向投去贊許的目光——方才寶具展開需要的空間正是鯊給的。
夜狼與鯊正巧站在長城上,一睹長城兩側不同軍隊不同風景,目光所及皆鐵血雄師,兩人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被沖天霸氣禁錮原地。
雖說誰也占不到誰的便宜,但秦皇與成吉思汗同時大笑起來,自被召喚以來他們不曾這樣暢快過,好似兩個能喝十斤白酒的酒鬼終于坐在一起拼酒量似的。從前秦皇踏著先皇們的積攢的力量橫掃茍延殘喘之六國,統一過程幾乎勢如破竹;成吉思汗終其一生也沒能真正與漢人帝王交手 [注10]。而今他們一個遇到了處于全盛時期的強敵,一個遇到了智慧、文明與兇悍并存的中原帝王,贏的心情十分迫切,不過就算維持現狀也很滿足——這是他們在英靈座無限的時光中夢到無數次的時刻。他們感到自己復活了,腳踏實地,仿佛回到那血汗交融的古戰場,成為兩位真真正正的帝王,而非“從者”。
戰爭不會就此停止。蒙古軍隊的配重投石機很快運抵,秦皇也命一部分軍隊在長城設防。秦輕騎手握勁弩,尷尬的是他們既不像游牧民族那樣精于騎射又沒馬鐙,想到長城另一側在馬背上長大的蒙古騎手,一時不知所措。這也是歷史上諸王朝在面臨游牧民族入侵時所陷入的窘境。
夜狼坐在靠近蒙古騎兵的一側,看著來來往往忙碌的秦軍,晃悠著腿,忽然去馬背上卸下自己的登山包,從中翻出一套黑紅相間的曲裾來,將自己的手機丟給鯊:“我要換衣服留個影,你幫我拍!”
鯊也不知她怎么會特意帶了漢服來這里,一時無語。眼下她也沒有交戰的興致,這對筋疲力盡的鯊來說當然很好,他便聽她的話乖乖照做。
照片是拍完了,不過一會,成吉思汗發現長城上游手好閑的兩人,不由得吼道:“你這貪玩的小女娃娃,勝負還未分出來呢!”
秦皇反應快,立馬下令士兵前去逮住夜狼——只要控制這位御主,那邊的Archer怕是只能認輸了!
鯊還不明現狀,夜狼忽然用投影魔術生成一把長劍,直指鯊的咽喉,向著逼上來的秦軍一瞪一喝:“誰敢過來?!”這一喝把秦軍震住了,他們看住夜狼與她手上的劍,目光不敢移動半分。鯊傻了眼,交戰雙方的臉真是說翻就翻,只好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會亂動,以期保命。
“真有幾分我大秦兒女的英姿!”秦皇負手而立,笑意未起,眉頭卻又蹙著,“可你為何要助入侵中原的蒙古人?”
“管什么漢人、蒙古人呢?游牧民族入侵中原早已成了歷史,只要當下能夠好好相處共同前進,我們可不必糾結往事!我們的文明之所以幾千年生生不息,正是因為它包容,它既有吸引外族同化外族的能力,又能吸收外族長處。你也說不清誰才是最初的那一撥炎黃子孫,什么才是最初的華夏文明,不是嗎?它們早就不存在啦!現在傲立于世的東方巨龍,只有一個名字——中華!”夜狼邊說著邊迅速翻上馬背,策馬躍出長城,沖下陡坡,向成吉思汗陣中奔去。無論從者是誰都無所謂的,他們都屬于東方千里沃野,受著中原文化影響,同時影響著中原,終成為了現今文明的一部分 [注11]。
曲裾的大袖、散亂的長發在風中飛揚著。
鯊呆立原地,發現夜狼走得匆忙,沒能帶走她沉重的登山包……這戰過后還得將它送還的。他再反復琢磨琢磨方才那些話,似乎明白了這場圣杯戰爭的意義何在。
(對古代戰爭研究較淺,可能會有很多bug,如發現錯誤還望指正。另外這章戰爭開始接序章,銜接問題很大,讓各位讀者一頭霧水,目前也沒想好怎么接,如有建議歡迎提出。)
注0:這章標題變自“鐵馬冰河入夢來”。這章為秦軍VS蒙古騎兵,但作為從者現世的秦皇與成吉思汗到底只是在圣杯戰爭中借魔力打了場虛幻的戰斗,擁有了生前不可能的體驗而已。圣杯戰爭本就像一場夢,來自各個時代的八竿子打不著的英靈們聚集到一起,無論發生過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戰爭結束,也就散了。秦軍和蒙古騎兵時代不同,裝備差別大,不會真的遭遇,此戰只是不切實際的設想,假定魔力維持的軍隊對戰只存在兵種克制與戰術問題。
注1:這里參見序章,鯊即將偷走山地車時遭遇了rider。
注2:盯著這里的紅燒肉,也許不知什么時候它就被吃掉了。
注3:韓信的性格就是如此,他其實并不關心某個人本身,而是在意他們能否滿足自己;并且一定程度上…...比較坦率。雖然發誓效忠御主,但他可能會使用那些使御主尷尬的手段,而不考慮御主的感受。
注4:到這個時間點,城中雪變大。可以回看下序章中秦皇與成吉思汗相遇后、開戰前對雪的描寫。它與此處時間點很接近。
注5:這里的設定是成吉思汗認為秦軍雖猛但秦皇不至于沒有頭腦,因此沒有使用蒙古軍隊慣用的中軍佯敗打法,只令兩翼騎兵發揮了其強機動力優勢。
注6:游牧民族全民皆兵,從小打獵騎射摔跤,打仗對他們而言可以算是常事,身體素質也在常年家常便飯式的鍛煉中變得優秀,狠勁更是不在話下。尤其是騎兵方面,游牧民族的騎兵是中原騎兵無法超越的。
注7:秦皇一直坐鎮朝堂指揮國家運轉,而帶兵上前線的是他手下各大將軍;成吉思汗則不然,他有豐富的帶兵經驗,一生都征戰四方。雖然秦皇的寶具之一能夠召喚兵馬俑大軍,但讓秦皇帶兵上戰場,這就會比較尷尬,秦皇亦明白他所擅長的與不擅長的。
注8:秦國據關中,此地古時含金量很高,因為只要占了它,退可守進可攻,能更好地應對東面。秦國變法后實力猛增,趙國趙武靈王認為又東面殺入困難,他制定了一個從北面進攻秦國的計劃,但如此便要更強的實力,要先往北面擴張。遂進行“胡服騎射”之改革。按原計劃,趙國是可以亂秦北部的,但趙武靈王晚年(此時他已讓位,非趙王),趙國王室政變,趙武靈王被困,慘死,其抱負亦灰飛煙滅。而若此計劃能順利進行,對秦而言確實是極為不利的。
注9:此處體現了寶具【萬里長城】的【對游牧】特攻效果。
注10:秦皇自身很強勢,各秦王打下的根基亦起到了很大作用,秦皇即位時秦國已國富民強,六國衰弱搖搖欲墜,秦國擁有一統天下之勢,只缺命令;成吉思汗一生主要是在征服西部,他沒能真正與南宋,與中原民族交手。因此兩人對戰可以說是各取所需。
注11:這里與此圣杯戰爭的意義相關聯。中華民族有一獨特之處就是它很包容,幾乎可以說只要誰接受了這套文化,那他就可以是本民族的一份子。幾千年下來很難說清到底有沒有“純種”,歷史上最初的那一撥早就經歷了無數次通婚,但民族之主干,即文化,一直都在。讓人產生歸屬感,對自己身份認同的是這一文化。對“中華”的探討即為本作核心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