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來到學校時，正趕上中午放學，她急匆匆地趕到韓生的辦公室，看見程樂語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而辦公桌前的人則埋頭在寫著什么。

見她來了，韓生站起來簡單打了下招呼。

“那個，韓老師實在不好意思，來得有些晚耽誤您吃中飯了。”林筱來一臉地歉意。

韓生禮貌性地回了句“不要緊，習慣了。”

韓生說“習慣了”的意思是，自己習慣了三餐不定。可林筱來只當是韓生在暗戳戳地示意她，程樂語被請家長的次數太多。一時只覺耳后發熱，苦著臉陪笑道:“是了是了，這小孩兒動不動闖禍，給您添了不少麻煩。”

程樂語倒是什么端倪都沒聽出來，只是暗自思忖著待會兒拿回ipad后怎么能盡快地“閃人”。

陳他并沒有回應林筱來的客套之詞，只習慣性推了下黑框眼鏡，不疾不徐地向林筱來說明了原委。在弄清楚是程樂語不小心在上課時將iPad調成外放模式，致使課堂一秒變“夜店風”后，林筱來又是好一番客套，又是對著程樂語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育，最后加上程樂語的再三保證后，韓生總算松了口，同意把上課時沒收程樂語的ｉｐａｄ交還給了林筱來。

一聽到平板可以拿回來了，程樂語立刻兩眼放光。

“謝謝韓老師！”眼疾手快地把ipad從半空”劫持“下來，半拉半拽著林筱來就準備溜之大吉。

“你等等，還有個事兒。”

還有什么事兒啊？程樂語內心咒罵著韓生，可還是乖乖地回過頭，換上一如之前地假笑，雙臂不自覺地把ipad抱得更緊了。

“我這門課，還缺個學科助手，我看你也挺適合的，不如就你來吧。”程樂語一聽就知道這是韓老頭在給自己下套呢，擺著手剛想回絕，就聽韓生接著說道：

“不會占用你很多時間，每周一、三來辦公室幫我翻譯些資料，平時幫收一下作業之類的，對你本身的學習也會有幫助，你覺得呢？”

說最后一句時，韓生甚至都沒有看程樂語，而是直接征求的林筱來的意見。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要是她一個人，興許還能編造出“最近忙”、“身體不好”等七七八八的理由搪塞，可林筱來在這兒呢，別看她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內心對林筱來還是懼怕幾分的。

林筱來也不是傻子，知道韓生是故意這樣說，藉此能約束程樂語，內心當然是舉雙手贊成的，順勢“就坡下驢”，承接了這個“人情”。

＂那太好了，韓老師，以后就麻煩您多費心了！＂語罷，抵了抵旁邊的程樂語：“還不快謝謝韓老師。”

“謝，謝謝，韓，韓老師。”

韓老師......韓老頭......我謝謝你全家！嗯，不愧是在林筱來身邊混久了，連罵人的習慣都一樣——一罵罵一家。

韓生實則并沒有老到“老頭”的地步，四十多歲的年紀，難得的沒有中年男人標致的啤酒肚，穿著不奢華但卻總是剪裁合體的衣服，走路帶風。在大多數人眼中，他雖平時有些不茍言笑，給人隱約的疏離感，但言語舉止間散發出的儒雅氣質，卻是絲毫不見中年男人的“油膩”。

而在程樂語的眼里，別人口中韓生所謂的“儒雅”、“端正”，都是與“老派”一詞畫對等符號。

當著林筱來的面，程樂語對韓生謙恭得很，實際內心早罵了他八百遍不止。她清楚自己從來就不是什么本本分分的老實學生，甚至心里對韓生這樣看上去，似乎凡事都“規規矩矩”的老師也頗為不屑。

所以她背地里總叫他“韓老頭”。仿佛她好像只有把他喊得很老，心里才能稍微對他老‘“找”自己的事兒’這件事平衡些。

出了辦公室，林筱來對程樂語少不了一番數落，程樂語也做出一副“三好學生”的模樣，一路乖乖地聽著。

先不論學習學得怎么樣，單就會看眼色這門“課”來說，程樂語學得可好了。也不論她在別人面前是怎樣的張牙舞爪，反正在林筱來面前，程樂語可謂把“狗腿子”這個詞詮釋得淋漓盡致。

等到林筱來說得口干舌燥，程樂語又適時地掏出一瓶自己喝過的水，擰開蓋子，頗夸張地用袖子擦了下瓶口后，畢恭畢敬地遞到林筱來跟前。

“姐，你喝點水，喝點水再說。”

林筱來本來氣得要命，愣是差點被氣笑。過了好半天，心想反正也是對牛彈琴，索性接過程樂語的水，猛灌了幾口，好去去心中升騰的火氣。末了還不忘狠狠地“贈送”程樂語個白眼。

林筱來說：“程樂語，你什么時候能學乖點？”程樂語低頭不說話。

“你知不知道——”林筱來欲言又止，她其實想說，程樂語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已經結婚了，新娘不是我而是別人，你這些爛攤子該找的你現在的嫂子而不是我林筱來！

可話到嘴邊，終是沒說出口。

“算了，下不為例。”她在心里對自己說。

有些傷口，不過是撕一次，痛一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