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員見我如此驚訝便問道:“對,死者除了艾滋病還患有肺結核,這些你們館長沒有告訴你嗎?”
我望向館長,館長低著頭回避了我的視線,而王陽也猜到發生了什么,狠狠瞪了館長一眼。
他隱瞞了死者患有肺結核的事實,但事已至此,氣氛也烘托到這里,我就像一只被串好的乳豬,不得不上架被烤。
我只能回答:“奧,我知道!”
肺結核不光能通過呼吸道傳播,消化道、皮膚創口等途徑依然能夠傳染,這無疑又增加了我的風險,但現在的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您在清理創面和修復遺體時要格外注意,千萬不能被感染,如果過程中發生了失誤,導致了感染的可能性,我們會提供隔離場所,你可以自愿選擇是否隔離,你多戴一層手套,這個也戴上!”
說著工作人員遞給我一副防控眼罩和n95口罩,原本不緊張的我看著他們這么嚴肅也跟著緊張起來。
我穿好工作服,保險起見我戴了三層手套,一層橡膠手套,一層線手套,再一層橡膠手套,做好防護措施,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員幫我檢查完后,我才進入到準備好的操作間。
由于患者攜帶病毒,為防止交叉感染,不影響以后的工作,便安排我在一間閑置的房間操作。
進到房間里,空蕩蕩的房間橫著一張操作臺,操作臺上擺放著未拆開的裹尸袋,而里面正是我今天的服務對象。
面對死者深鞠三躬以示對死者的尊重。
拉開裹尸袋拉鏈,死者緩緩映入眼簾,死者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男性,體型消瘦,看得出來被病魔折磨得不輕。胸部受到重創,已經出現凹陷變形,肋骨斷裂刺破胸腔裸露在外,死者的胸部、腹部、背部和四肢均出現了皰疹和紅疹,這些疹子正是由艾滋病引起的,胳膊和腿部有大面積的擦傷,從傷口處滲出許多血液和組織液。
我先將裹尸袋剪開,讓遺體平躺在操作臺上,剪開死者身上占滿血跡的衣服,用毛巾小心擦拭身上的血漬,正面擦拭完畢,將遺體翻動呈側臥狀,就在翻身時,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我的手套被死者外露的肋骨勾住了!
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放緩動作,避免手套被劃破,將遺體重新放回平躺位,將手套小心翼翼地從肋骨上取下,對著陽光仔細檢查膠皮手套,不幸的是膠皮手套上被勾出一個極小的破洞,于是我急忙對雙手進行消毒,摘下外層膠皮手套后繼續消毒,重新換上新的線手套和外層膠皮手套,準備繼續修復工作。
這時我才發現窗外劉夕和王陽正焦急地往里張望,我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們關注著,而劉夕也看到我的手套被劃破了,著急的流著眼淚。
我怕她擔心,于是上前去拉窗簾,我雙手拽著窗簾,在臉上硬擠出一絲微笑,也不知隔著眼罩和口罩能不能被她看見,她明白我要做什么,流著眼淚不停搖頭,為了防止自己被打擾,也為了不讓她擔心,我還是拉上了窗簾。
換好手套,我變得更加小心,擦洗完背部就要開始修復變形的胸腔,用手輕輕晃動外露的肋骨發現它已經完全斷裂,稍微用力便將這根肋骨取出,胸口扎破的傷口變成一個血洞,不時往外滲出血液,從這個傷口往死者胸腔內填充紗布,讓凹陷的胸部恢復正常的輪廓。我擔心胸腔碎小的骨頭扎破手套,所以不敢用手指往里塞紗布,只能用鉗子一點一點往里推,最后用取出的肋骨將紗布一起送進胸腔內,最后再將傷口縫合,胸部的修復便告一段落。
此時我的帽子已經濕透,口罩內也被呼出的水分浸濕,眼罩中也充滿霧氣幾乎完全擋住了我的視線,但是我沒有辦法更換,只能硬著頭皮繼續。
更換壽衣、潔面、梳頭,接下來的步驟進行得很順利。
在剃須時,為了防止刮破死者的面部,我只能貼近遺體,隔著眼罩中的霧氣努力讓自己看得更清楚,就在刮頸部胡須時,我輕輕抬起了死者的下巴。
咯~
死者竟然打了一聲長嗝,少量的血水伴隨著清脆的嗝聲飛濺出來,落在了我的臉上,我清楚的看到眼罩上濺落的顆顆血點!
肋骨刺破肺部,血液順著氣管進入口腔,又順著口腔流入食管,被剛才的嗝帶了出來!
我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該怎么辦,大腦一片空白……
我害怕了,我害怕被傳染,我害怕被傳染上這么嚴重的傳染病,我還不想死,我想立刻摘下眼罩和口罩去洗臉,我想立刻給自己進行消毒,但是理智克制住了自己,現在摘下防護用品只會增加感染的風險,我只能繼續手上的工作。
剃須、化妝、封口后,我用提前準備好的消毒液將死者的衣物和裹尸袋以及整間房子進行消殺,為了保險起見,我又用消毒液將全身噴濕。
做完這一切后,我朝著門口大喊:“劉夕你還在門外嗎?”
“我在,師父我在!”
王陽也應聲附和:“還有我!”
“你們都走遠點,我要出去了!”
聽到他們走遠后,我這才敢開門,門外的風吹在我濕透的身上,讓我終于感受到一絲涼意。
劉夕想要跑過來,被我大聲制止。
“別過來,王陽看住她!”
王陽反應迅速,一把將劉夕攔住,劉夕流著眼淚看向我。
“你臉上哪來的血?”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員戴著口罩神情緊張地問。
我如實將剛才的過程描述了一遍,他們交頭接耳說了些什么,拿出一個n95口罩,指導我換下新的防護用品。
我考慮了一下,如果我被感染,我將首先傳染給關系最好的人,目前來看最危險的人就是劉夕,為了我自己也為了她,我必須想點辦法。
“剛才你不是說可以自愿去隔離嗎?”
“隔離?”
“我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被感染,所以我想一個人隔離一段時間,而我自己沒有隔離的條件!”
“我們會提供隔離場所,但是需要自費,我們會提供伙食和生活必需品,以及一些化驗項目?!?/p>
館長還算有點良心,承擔了我隔離期間的伙食和檢測費用。
達成一致后,我坐上了疾控中心的車被帶去隔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