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一生奔忙勞碌,兄弟姐妹六個,娘排行老四,兩個哥哥兩個弟弟一個姐姐,娘九歲那年姥爺去世了,姥娘一個人帶著六個娃艱難度日,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娘只上了一年學就回家了,幫著姥娘帶弟弟,娘上過樹,下過河,帶著弟弟到處找吃的。熬過了朝不保夕的苦日子,娘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經人介紹認識了父親,因為父親一身書卷氣,娘便認了這門親,嫁給了父親。
父親兄弟姐妹五個,兩個哥哥兩個姐姐,父親是家中老小,又自幼上學,家務活接觸很少。但父親喜歡鉆研,愛看書,會修表,配鑰匙,會修車,修電,木匠活也略懂,還有就是喜歡養蜜蜂,有一本《養蜂大全》都被父親翻爛了。那時候在農村能吃上自己家的蜂蜜無比榮耀。父親只是養從不擴大規模,所以產的蜂蜜基本與親戚朋友鄰里鄰居分享也就所剩無幾。父親上學時數理化很好,參加過類似于高考的考試成績斐然,當年要不是因為家庭成分問題,父親可能進入醫學院,成為一名醫生,只是這一切都成為無法更改的歷史。
娘是理家高手,婚后家里家外,地里灶臺,針頭線腦的活路都沒的說,很快得到爺爺奶奶的認可。爺爺一世英名在村里干村支書,只可惜在我九個月大的時候因胃癌去世,自從爺爺去世奶奶就一直跟著我們生活,那時候父親的嫂子也就是大娘是個很沒有婦德的人,在村里驕橫跋扈,自己不盡贍養義務還不讓大爺管奶奶,還總是尋釁滋事,找茬打架讓奶奶和娘生氣。雖然心生不爽,但娘告訴奶奶,倆兒就當一個兒,她不養咱養,咱惹不起還躲得起。娘雖沒念過書,但知情懂理,盡人之本分,奶奶也就死心塌地的跟著我們一起過日子,娘雖不識字但有頭腦,不甘平庸,不怕吃苦。學過縫紉,開過小賣部,賣過烤地瓜,起早貪黑種地種菜養豬養雞自給自足,娘和奶奶幾乎沒有紅過臉,奶奶一直到84歲去世,算是壽終正寢。
父親不善農活,一直在村里辦的修理廠上班,算是技術工,后來還干了一段時間廠長,我也是那時候第一次聽說領導班子這個詞,那時候父親經常出差,濟南,北京,天津,南京都去過,還總喜歡新鮮事物,家里的半導體收音機,錄音機,電視機都創了村里第一。父親一生耿直,從不趨炎附勢,也不卑躬屈膝,眼里揉不得沙,信奉靠本事吃飯,從不向惡勢力低頭,父親一直活在自己的象牙塔里不會阿諛逢迎,溜須拍馬,不像有些人深諳事故圓滑之道,所以政治仕途也因此嘎然而止。后來父親一直在小型汽車修理廠修車打工,用父親的話說憑手藝吃飯。直到我高中畢業那年父親又師從他的忘年交馮伯伯學會了白鐵加工,在市里租了門頭房,用現在的話說他負責生產,娘負責外銷。如今父親雖已過古稀之年,仍然堅守著這份營生,父親說只要他還干的動,就會一直干下去。
父親還有一個特點,愛喝酒,卻不勝酒力,逢酒必醉,醉酒后各種折騰,我的噩夢也是從懂事后父親醉酒開始的,那時候最害怕父親醉酒,醉酒后的父親像是變了個人,和娘吵嘴打架司空見慣,摔倒后睡在馬路邊也正常,還有就是愛找茬,平日里他看不慣的人,事,醉酒后他會秋后算賬,為此村里經常有人來家里道言語,為此娘沒少給人賠情道歉,娘的胃病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娘家里家外田間地頭照顧一家老小,還要時不時承受大娘的挑釁,父親的醉酒,娘忍辱負重,所以對我和哥的視而不見,無暇顧及也就可想而知。所以自己的內心對娘敬重且心疼,對父親既愛又恨。我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不想看到娘總是傷心流淚,慢慢的我開始控制醉酒后的父親,只要它喝多了我就想盡各種辦法把他鎖在屋里,不讓他出門鬧事。應該說他還算聽我的,每次看見我都是傻傻的笑,任由我使勁拽他,父親對我一直寵愛有加,從沒有批評過我,倒是把他的壞脾氣都給了哥和娘,哥從小就怕他,我可不怕,娘和父親的矛盾多數源于醉酒,還有就是對父親不干農活的埋怨指責。父親曾經說過娘就是個受氣的布袋,其實這對娘很不公平。我也為此和他理論過,但娘和他的相處模式好像已經根深蒂固,很難改變,娘常說家和萬事興,沒有人受氣,啥事都爭個子丑寅某,也就家無寧日了。娘堅守三從四德的道德觀,相夫教子,一日夫妻百日恩,為人妻,守婦德。
想想自己的童年可以用雞飛狗跳來形容,直到哥長大成人娶妻生子,這一切才得到緩解。父親自從當上了爺爺心性大變,酒照喝,但適量。對娘多了包容忍讓,不再像以前針尖對麥芒。娘依然縫縫補補一日三餐照顧父親孩子孫子,倆人雖吵吵鬧鬧大半生,不知道啥叫愛,也沒有過擁抱親吻,只知道一時牽手,一世相伴,但步入老年倆人開始了相濡以沫,心手相牽的平常日子。唯祝愿父親母親走過此生,相伴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