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雙城記》中的人物不停穿梭在倫敦和巴黎兩個城市之間,穿梭在生與死的兩極之間,突然覺得,我們每一個人其實也是穿梭在兩個虛幻的城市之間,也是穿梭在辯證法的兩極之間。我們努力著超一個方向奮斗,但是當停下來抽口煙,喘口氣,甩掉額頭發梢的汗珠,回望來路的時候,卻發現生活并沒有跟著我們一起前行,而是站立在交叉路口,似乎是向左又像是向右,似乎是向著最好又像是向著最壞,所有的定論似乎都只是取決于我們回首那一瞬間的心情。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年代,也是愚蠢的年代;這是信仰的時期,也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也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的春天,也是失望的冬天;大伙兒面前應有盡有,大伙兒面前一無所有;大伙兒正在直登天堂;大伙兒正在直落地獄?!?br>
狄更斯的這句話,后來成了經典。當人們開始有所感慨的時候,也都會引用這樣一句話,算是贊美嗎?似乎也包含著否定;是在吐槽嗎?似乎也還有美好的希望。這樣的感概,或許是狄更斯對法國大革命的感概。作為已經完成了資本主義革命的英國來說,是站在新的文明的制高點上,而正處在貴族特權籠罩下的法國,急需一場改天換地的變革。正如《雙城記》故事的導火索,也是就厄費里蒙地侯爵弟弟的強搶民女的行為。不但霸占了美麗的女子,還殺死了美麗女子的丈夫和父親,她的弟弟為了復仇,也死在侯爵弟弟的劍下。
“我們這些卑賤的狗就是要挨那些高貴的家伙的搶掠。站在那邊的那個家伙,他搶奪我們,逼我們交苛捐雜稅,逼我們給他們做事、不給報酬,逼我們到他的磨坊磨面。他的雞鴨鵝大群大群地吃我們少得可憐的莊稼,卻一只雞鴨鵝都不準我們喂養。他把我們搶得干干凈凈,我們若有了一小片肉,只好閂上門,閉上窗,提心吊膽的吃,怕被她的人看見拿走——我說,我們給他們搶得、逼得、刮得太苦了。我爸爸對我們說生孩子很可怕,我們最應當祈禱的就是讓我們的婦女不要生育,讓我們悲慘的種族滅絕?!?br>
這些悲慘的遭遇,只是萬千苦難中的滄海一粟。剛剛被蹂躪和玩弄了軀體,神志不清的躺在病床上一直數著鐘聲思念被殺死的丈夫,苦苦掙扎了一個多星期終于死去的美麗的女子,在貴族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貴族們斤斤計較的是,一個貴族竟然同意和一個平民決斗這樣一件事丟掉了家族的榮譽;斤斤計較的是,要斬草除根,即便是被迫害家族里面一個毫不知情不再本地的小女孩;斤斤計較的是,給美麗女子看病的大夫會不會告發他們,因而把大夫投進了巴士底獄。
所以狄更斯呼喚革命的到來,所以在《雙城記》中,爆發革命的理由充足的無與倫比。但是當革命爆發了之后,情形就是多么的嚴峻。
“磨石有兩個把手,兩個男人正在瘋狂地轉動著. 旋轉的磨石使得他們臉朝上,頭發向后飄動,此時他們的面孔比戴著最野蠻的面具的最最瘋狂的野人更恐怖更殘酷.假眉毛、假胡子貼在他們臉上,他們恐怖的面孔流滿了血和汗,面目由于嚎叫而歪斜,兩眼由于獸性大發和缺乏睡眠而瞪著前方.當這些暴徒不停地轉著轉著的時候,他們纏結的頭發一會兒甩到前面擋上眼睛,一會甩到后面蓋住了頸子. 一些女人舉著酒送到他們嘴邊讓他們喝;分不清哪是血,哪是酒,哪是磨石上迸出的火花,整個邪惡的氛圍中充滿了血與火. 這一群人中看不見一個沒有血污的. 肩挨著肩排在磨石旁的男人們光著上身,四肢和身體上沾滿了血污;穿著各式破舊衣服的男人,則在破衣服上沾滿了血污;而那些人惡魔般掠來的女人的穿戴飾物也被血污浸透了. 斧頭、砍刀、刺刀、長劍都帶到這里磨利,全都染上紅色.有些人腰間佩著帶砍痕的劍,掛劍的布條品種繁多,卻全都浸透了同一種深紅色. 這群瘋狂的人揮舞著他們從火花中推搶來的刀劍沖向街道,他們狂熱的眼睛里也是同一種紅色——任何一個還未變成野蠻人的旁觀者,大約都愿意少活二十年,用一枝瞄得準的槍,把這種眼睛化成石頭?!?br>
自發的革命如同一頭猛獸,一旦從籠子里面釋放出來,必然沖向已經建立起的平靜的不合理的秩序,并造成翻天覆地的沖擊力。但是駕馭猛獸的人,在猛獸發瘋似的紅了眼睛所向披靡的時候,顯得多么無力。這也讓人不禁想到了李自成在的水淹開封,張獻忠的屠殺川中,太平天國的三千后宮。
所以理智的文弱的書生,往往傾向于循序漸進式的改良。所有的自發的革命,都像是被魔刀,一旦出鞘,必定見血。并且血光之后,也未必就會出現夢寐以求的世界。
“我看見巴薩德、克拉、德法熱、復仇者,陪審官、法官,一長串在舊壓迫者的毀滅之上興起的新壓迫者,在這復仇機器停止使用前,滅亡在它的下面.我看見一個美麗的城市,輝煌的民族從這深淵中興起;在他們爭取真正的自由的斗爭中,歷經了失敗與勝利的長久歲月后,我看見這個時代的罪惡,以及自然生出這罪惡的以前時代的罪惡,漸漸自行補償并消亡?!?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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