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立馬坐回座位,仰起頭,將頭枕在椅背上,伸手抓起桌子上的紙巾,手法嫻熟地塞住鼻孔,“顧教授,沒事的,讓我緩緩。”
侍者應聲而來,將一條疊好的濕毛巾放在暖暖手上,暖暖抬手放在自己額頭上。
“暖暖,我帶你去醫院。”顧玉璽作勢要抱起暖暖,暖暖連忙推開他的手,“沒事,一下就好了,讓我緩緩。”暖暖說完閉上眼睛,一滴眼淚自眼角滑落,也怨自己大意,今日應該閉關的,本想著還完書就回宿舍閉關,誰知遇到了顧教授,又被拉著做了工具人,聽了人家的故事,情緒激動,自是激發了體內的敏感神經,悲劇重演……
大約過了一刻鐘,暖暖緩緩坐直身體,搖了搖略微發暈的腦袋,扯出一絲笑容,“我好了。”說完起身去了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又回到顧玉璽身邊,“我們走吧。”
回去的路上,顧玉璽總是有意無意的將目光投向暖暖,暖暖有些尷尬,“顧教授,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真的沒事?今天是不是嚇到了?我今天真是發神經,拉著一個小姑娘說了那么多亂七八糟的話,該死。”顧玉璽一臉自責。
暖暖不由得臉紅了,“顧教授,我雖然還小,可是在我們農村,我這么大的女孩子很多已經結婚生子了,我沒有你想的那么不經事,你不必自責。”
“真的沒嚇到?”顧玉璽還是不放心,暖暖連忙點頭,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暖暖沒話找話,“顧教授,我膽子很大的,小時候,我家養了幾只小雞,半夜總是有黃鼠狼來偷雞,我媽一個人不敢去趕走它,都叫上我一起去,有一次,我差點就抓住了那只黃鼠狼。”
顧玉璽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笑了。
回到宿舍,林暖暖開始每月一次的例行性閉關,俗稱睡懶覺。從初二月經初潮,暖暖在經期總是會流鼻血,媽媽帶她去了醫院,診斷結果是倒經,當時就找了中醫,吃了很多中藥,效果明顯。可是,偶爾間,經期還是會流鼻血。因此,每到經期,若不是周末,暖暖總是會請一天假,大睡特睡。
傍晚時分,暖暖悠悠轉醒,肚子餓得咕咕叫,她點了一份外賣,祭了五臟廟。然后準備繼續睡,電話響了。拿起手機一看,是‘男朋友’。
“喂,暖暖,你好點了沒有?”顧玉璽開口就問,暖暖頓了頓,啞然失笑,“顧教授,我不會碰瓷的,你放心。”對面是片刻的沉默,然后輕笑出聲,“究竟有沒有好一些?”
“好了,剛吃完飯,正準備睡覺,顧教授,我沒事的。”暖暖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認真的說道。
“明天一早,我帶你去醫院。”顧玉璽還是不放心,總覺得是自己嚇到了小姑娘。
“顧教授,自小,我最怕醫院,我現在都好了,你要是帶我去了醫院,說不準真的就嚇病了,你就不怕我真的碰瓷?”顧玉璽沒說話,暖暖繼續說,“好了,我都說了沒事就是沒事,你早點休息。”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
過了幾天,舍友們陸續返校,錢多多仍然是老爹親自護送到了學校,錢媽沒有出現,簡心無意中問了一句,“咱媽怎么沒來?”
錢多多一下紅了眼眶,“我媽病了,他們都瞞著我,我無意中看到她的病歷,是乳腺癌。”說完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媽會生病,她是我家的公主,也是我家的超人。”錢多多泣不成聲,待心情稍微平復了,才將父母如何白手起家,創業之初如何辛苦一一道來。這晚,簡心一直摟著錢多多的肩膀,四個女孩子聊到半夜,才安撫錢多多睡了。
暖暖心里一陣唏噓,躺在自己的床鋪上,久久不能入睡,我們都是凡人,生老病死誰人能躲過?
好不容易入睡,暖暖一直做噩夢,夢見自己流著鼻血,被一群人圍著,指指點點。
他們說:“這樣的人以后是不能生孩子的,都離得遠遠地。”
他們說:“誰娶了她那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他們說:“這樣的女子,活著就是一種恥辱。”
他們說:“你還是有點自知之明吧,不要嫁人,不要去禍害別人。”
暖暖從夢中驚醒,冷汗涔涔。
“這是怎么了,已經許久沒有做這樣的夢了。”暖暖摸到枕頭下的繡花手帕,擦干凈額頭上的汗,又換掉汗濕的睡衣,才重新躺下。
開學第二天是顧玉璽每月一次的課程,耗子和暖暖依然任助教,顧玉璽走進教室,目光在暖暖臉上停留了一瞬,暖暖沖他點頭微笑,顧玉璽收回目光,開始上課。送他離開時,顧玉璽邀請耗子和暖暖去參加‘在水一方’的竣工典禮,這是由天闕負責設計的第一個高端社區,從小區整體布局和環境布置,小區的道路布置,室內設計,給排水工程等等均由天闕全權負責。
“我沒記錯的話,灝明你學的是建筑環境專業。”耗子點頭。顧玉璽轉頭看向暖暖,“你呢,什么專業?”
“室內設計技術,不過,專業課大三才開始。”暖暖說。
顧玉璽略微思索,“這樣,你們倆帶舍友一起過去,安排一下時間,周六一早,我安排車子來接。”顧玉璽說完,上車離開了。
耗子和暖暖面面相覷,耗子自嘲一笑,“托你的福,竟然有機會參加‘在水一方’的竣工典禮。”
“耗子哥,你怎么陰陽怪氣的?是我托你的福才能認識顧教授,若不是你照顧我,我哪有機會給顧教授當助教?”暖暖有些懵,耗子向來溫和,今天是怎么了?
“我一定是中邪了,才帶你去當助教。”耗子悔不當初,氣急敗壞,恨不得去撞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怎么能忘了那顧玉璽還是單身呢!今天顧玉璽看向暖暖的目光里盡是寵溺和愛慕,凡是男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暖暖心里一驚,難不成你是介意我分你一半的助教費?“耗子哥,我正想跟你說呢,這學期我有足夠的生活費,也要準備英語四級考試,時間怕是不夠用,以后就……就不跟你來做助教了,上個學期,多虧你慷慨相助。”說完轉身就走。
“林暖暖,你這個笨蛋。”耗子追上去,一把拉住了暖暖的手腕,“林暖暖,我從來沒后悔幫助你,你不要誤會我。”
“耗子哥,謝謝你,你沒有義務幫助我,我不知道你今天怎么了,但是,我有自知之明,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暖暖掙開耗子的手,往前走去。耗子再次追上去,攔住她的去路,“林暖暖,我喜歡你,想一直照顧你,請你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會全心全意對你好的。”
“喜歡我?”暖暖愣住了,她攥緊拳頭,深呼吸,“耗子哥,我一直將你當哥哥的。”耗子一把拉住她的手,“暖暖,給我機會,做我女朋友吧。”
“放開,耗子哥,你再這樣,我們朋友都沒得做。”暖暖掙脫耗子的手,轉身背對他,“耗子哥,我不會成為你的女朋友,我也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女朋友。”眼淚模糊了視線,暖暖哭著跑開了。
回到宿舍,暖暖撲倒在自己的床鋪上,痛哭失聲,十七回到宿舍,就看到暖暖趴在床鋪上抽抽搭搭,嚇了一跳,“小祖宗,誰招你惹你了?難道是那個蕭什么來著來找你晦氣?”
暖暖不說話,只顧著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就是難過又委屈。別的女孩子都好好的,唯獨自己得了勞什子的那病,不但要忍受身體的不適,還要忍受別人的流言蜚語,憑什么?
十七沒法子,手腳利索的爬上暖暖的床鋪,將暖暖往床鋪里面擠了擠,趴在她身邊,“要不我陪你一起哭?咱倆一起哭可以組成一段優美的曲子。”
“誰要跟你一起哭了?討厭。”暖暖翻身,坐起身來,拿起手帕擦拭眼角的淚水。十七看她好些了,也翻身坐起,扯過暖暖手中的帕子,兩根手指捏起一角,仔細觀察,一臉嫌棄的神情,“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請問這位娘子,你是失寵了?”后面兩句還是秦腔唱腔唱出來的,暖暖噗哧一聲就笑了。
“十七,我本來覺得自己好可伶,被你這么一鬧,倒是好多了。”暖暖嘆了一口氣,伸手摟住十七的肩膀,“十七,都說一入皇宮深似海,若是年紀輕輕就失寵了,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最近一直在想,單身一輩子也不錯,等大學畢業了,找一份能糊口的工作,然后自生自滅好了,不去禍害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