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百態
1
接下來能去哪兒呢？
難道就這樣灰頭土臉地回去？然而他一想到父母和幺爸口中可能會多出的一些閑言碎語就打消這個念頭。
既然沒有退路那就執拗地頑抗到底吧！
葉秋想起了自己之前有留過房屋中介的電話，他便按照號碼撥打過去，并在電話里強調了要今日可拎包入住的，雙方約定好見面的地點，葉秋便匆匆踏上了前往市中心的地鐵。
租房地點葉秋選擇靠近城心的位置，那樣前往全城各處都會比較便捷，也方便后續尋找工作，但相對應的房價也會高出許多，葉秋這里的行情并不了解，只能中介小哥說啥就是啥。
要求價格盡量便宜，中介小哥便先是帶葉秋去看了一間蝸居房，狹窄的空間幾乎只能放得下一張單人床，甚至要想從房間的這一側去到那一側也得從床上翻過去才行，而即使是這樣的條件月租也在七百左右。想到自己以后還會在房里增添其它的東西，葉秋果斷地選擇換房。
幾番周轉以后他最終看中了位于一環邊上老小區里的一間房屋——
是和五人一起合租，逼仄的過道連著五扇銹跡斑斑的鐵門，關上的時候會發出很大的聲響，過道的右側是廚房和陽臺，有冰箱和洗衣機，左側是衛生間，如果門沒關便能聞到里面傳來的陣陣異味。
打開衛生間右側的那扇門便是葉秋的住處了，推開門，滿是污漬的地板讓葉秋皺起了眉頭。
“是來看房的嗎？”
正當葉秋發神時隔壁有位小姐姐走過來問道。
“嗯，是的。”
“之前我也看過這間，就覺得地板有點兒臟，所以沒要。”小姐姐繼續說道。
“還好吧，也不算太糟糕。”
葉秋只是對女孩笑了笑。
走進屋，十來平米的空間里左側還有扇窗戶，葉秋拉開窗簾，外面是成片成片的樹蔭，小屋雖然沒有空調，但有了樹蔭的遮擋夏日也不會太炎熱。
“倒不失為一個安靜的小屋。”
葉秋喃喃自語。窗戶是面向小區內敞開的，要比面向街區的安靜許些，同時屋里在放進一張大床的同時還能余留下一些空間，他以后可以放滑板、放自行車，總之可以放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這時隔壁的小姐姐也剛好經過門口，問道：“你決定要住在這里了嗎？”
葉秋回答：“是的，決定了。”
……
2
“我希望啊，能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小屋，可以寫寫東西，工作的時候認真工作，周末的時候也可以肆情地玩耍：去郊外，去遠方；和朋友，和愛人。”
——摘自《秋的日記》
現在是夢想的第一步，落實好了住處男孩便開始興奮地布置起小屋來：地板上滿是污漬看起來很臟，他便買來了可拼裝的泡沫地板一塊一塊地貼好覆在地上，紅的黃的藍的，不僅好看還可以脫了鞋赤腳踩在上面；床頭有一對可愛的藍色麋鹿的壁畫，葉秋就買來同樣刻有麋鹿圖案的掛鉤貼在壁畫的上方，既可以放東西還能妝點空蕩蕩的白墻。
等到一切安置妥當已經是深夜，洗完澡，在房里點好蚊香，雖然沒有被褥，也沒有空調，但葉秋依舊睡得很香，這大概也是他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最安穩的一個夜晚了。
次日葉秋得到消息說可以返校了，輔導員通知同學們趕在六月底前回去領取畢業證。
懷著一份難言的心情葉秋踏上了重返山城的動車，他先去表弟家里取回了此前寄放在那兒的滑板，然后重新回到了那個闊別已久的校園。
仿佛又回歸了無憂無慮的生活，校園內那薄薄的一堵圍墻隔絕的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仿佛之前那一個多月的經歷都只是一場如夢境般的錯覺。
夜晚時，葉秋和阿粵相聚在學校的三期廣場，一邊玩滑板一邊拍著視頻，葉秋也終于能像其他人那樣做一些酷炫的招了，在場上瀟灑滑過時也總能吸引到幾個陌生女孩的目光。他讓阿粵幫自己錄制下來，再配上一段喜歡的音樂上傳到網上，很快便有了評論和關注，葉秋又把視頻來回看了好多遍，自己倒是咯咯地笑個不停。
廣場上也會有許多其他同學在玩，大伙兒就像多年未見的摯友那般難以掩飾激動的心情，他們相擁在一塊，然后碰拳，彼此間又討論出了什么新招。當然做招的時候難免會有摔倒，但他們都能很快地爬起來，不管摔了多少次，受過多少傷，他們都愿意在下一次跳躍中帶著自己腳下的板一塊兒飛翔。
葉秋仍記得阿粵說過的：“無論跌倒多少次，我們都會再次爬起來，在哪里跌倒的，就在哪里重新站起。”
在哪里跌倒的，就在哪里重新站起……
等滑得累了，葉秋便和阿粵坐在廣場邊的石階上，細密的汗珠滑過滾燙的臉頰，然后滴落在腳下的石板上，留下一灘濕潤的印記。看著場中的眾人不知疲倦地練習著，葉秋突然打開手機，然后舉過頭頂，對著自己和阿粵說著“茄子”，阿粵也配合地做出一個酷酷的表情，于是兩人頭戴鴨舌帽，對著鏡頭呲牙笑著的模樣便被定格在了畫面中。
這樣的笑是沒有任何雜質的，如水晶般純粹，只是在以后的生活里，它或將成為一件罕有的珍品。
葉秋也知道這些，所以現在他才久久不愿離去：他舍不得這里的“林間小聚”，舍不得那條在樹蔭下鋪灑著光影的小道，舍不得曾在大雨中目睹了他無數次揮淚奔跑的操場，舍不得見證了他與娜娜唯美戀情的茶山落日……
他舍不得這里的一切，但這四年的校園光景，從此都將只能被永遠地封存在記憶中了。
他發自心底地感傷，但身邊卻沒有可以分享的人。
夜已深，再加上天空開始飄起了小雨，眾人都拿上包準備回去。
阿粵在遠處叫道：“秋，走啊，一起。”
“好嘞！”
葉秋回應道，也揣上滑板，往地上一放，和大部隊一塊兒往宿舍樓滑去。前方男男女女都有，帶著年輕的朝氣，時而扭動著身子在板上踩著花式的步伐，時而又與滑板一塊兒騰空躍起，橘黃色的燈光灑在他們的身上，洋溢著一種溫暖與浪漫。
葉秋也跟在大伙兒的身后，錄制了一段視頻，再配上一段音樂——
視頻里，眾人沿著小道一路滑行，從廣場到宿舍，從相聚到陸續離散，而里面的音樂正唱著一段傷感的詞：
“此去別經年，荒野寒暑換紅顏；往事散云煙，十寸光陰換一錢……”
3
次日，告別了宿舍里尚未離開的最后一個室友，葉秋也踏上了自己塵封大半年的山地自行車，沿著那條曾經和娜娜每晚相約的林間小道，一路騎到了校門口。然后是簽個字，便可以徹底告別這座學校了。
受疫情的影響，葉秋這一屆的畢業典禮已經取消了，想來有些遺憾，但也無可奈何。
即將離開時，葉秋最后望了一眼身后綠樹成蔭的校園，他看得出神，直到良久以后，才不舍地收回目光，踏上車，向著火車站的方向騎去。
他要把這輛陪他走過兩次長途的山地車托運到成都，雖然車子已經破舊不堪了，但他依舊舍不得將其丟棄。待辦完手續，葉秋便再度坐上了前往新目的地的高鐵……
抵達成都的時候已是傍晚，葉秋去托運處取回了單車，又把那些從學校郵遞過來的生活用品拆箱帶走。回到出租房，他把箱子里的東西全都翻出來進行歸類存放：里面有一床厚厚的冬被，他記得買的時候選的是最重的一條，因為娜娜說她肚子一到冬天就會很怕冷；又翻到一個看起來嶄新的燒水壺，他記得這是為了給娜娜沖紅糖水特地去買的。然而那條被子買來沒能等到冬天便被冷落在了一邊，那個燒水壺也沒用過幾次便被擱置了。
葉秋又翻了翻，找到了一沓被透明塑料殼包裹起來的信簽紙，打開一看，發現都是娜娜和他剛認識時寫的情書，原來自己一直都有保留著。葉秋細細地看著，眼神驀然有些黯淡，然后又把那些信紙全都細細折好，放進了柜中的一個透明小箱子里。
人不能總活在過去，葉秋如此告訴自己。他希望自己能夠振作起來，在這里開始新的生活。
4
接下來最現實的問題就是找工作了，每月的房租和日常的開銷都在步步緊逼，要想在這座城市站穩腳跟首先就得養活自己。
葉秋幾乎把所有應聘工作的APP都下載了，同時和數位面試官聊天，他還專門在紙上記錄了意向工作的薪資、上班時間及工作地點等信息，然后進行篩選，但即便如此有時一天他也得參加六七場面試。
一連數日，幾乎每天都是在奔波中度過，從城市的這一角到另一角，葉秋就這樣騎著那輛已經陪了他兩年多的山地車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然而，一個二本學校的畢業生，沒有相應的職業技能，也遺憾錯失了校園招聘的契機，僅靠孤身一人如何在陌生的城市中找到稱心的工作？葉秋當然知道這很難，但也沒能想到竟會遇上如此多糟心的事：
有說招聘人事行政結果去了才發現是給人拉人頭的，只要把人騙來了就有錢賺；有說招聘平面設計不需要經驗的，去了才知道那其實是變相騙你進行網貸培訓……
仿佛是有著無數人都在張羅著各式各樣的陷阱，正等著你往里跳。
葉秋還記得那個招他去做網貸培訓的人是如何說的：
“就是讓你學習三到四周的一個時間，牽扯到技術類的，都是要學習的，學好之后包分配工作……”
“你先學，后面每個月的收入至少都在一萬以上，月薪過萬根本就不是夢……”
“這個學費也不用你現在全部給哈，你就分期慢慢還，等你后面工作了，那還起來也毫無壓力……”
簡單幾句，葉秋算是聽明白了：這到底是公司招人還是機構在推廣培訓業務？
在狹小的辦公室里，負責所謂“招聘”的人和葉秋聊了足足有兩個多小時，若不是出于禮貌葉秋是真想立馬走人，僅一個應聘者便得花費如此多的精力，葉秋不禁想到他們一月到底能招幾個人——
以高薪工作和優渥待遇為誘餌，讓人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付出與收益極度不對等的合約，能不能學到東西暫且未知，但那些口頭承諾的話基本上是沒有一句可信的，什么“包分配”？什么“高薪又輕松”？騙鬼去吧！
有了大學時英孚校園貸的那段經歷，葉秋現在對這種洗腦式的開導已經有了較強的免疫力，不管那人說得如何天花亂墜，他也只管是左耳進右耳出。只是讓葉秋想不通的是，這些人似乎是絲毫不管被騙者的死活的，不會去考慮這初入社會的年輕人可能身無分文已是在崩潰的邊緣苦苦度日，也不會去考慮被騙者是如何艱難的處境以及這打擊可能帶給他們的是怎樣莫大的絕望。
他幾乎能猜到后續的結果，一旦把你綁進了網貸的旋渦他們后續還會以各種名目增收費用，如同擠壓海綿里的水般勒索你給出最后的錢財，當發現你確實再也給不出的時候，披著羊皮的狼就會露出鋒利的齒牙。屆時他們大門一關，拿錢跑路，你才知道那些曾經答應過的工作機會、待遇福利等等都不過是水中泡影。
屆時，最壞的結果該是什么？有是脆弱的花朵因此夭折；有是鮮嫩的青草披上塵埃；有是乖巧的猬鼠翻身露出尖銳的刺來，從此開始見人就扎。
想不通？或許以后想不通的事還有很多。
葉秋只能坦然接受這一切，他只希望以后自己不要淪為如此，希望自己可以永遠保留善良與憐憫。
5
經過多日的奔波，現在葉秋對去參加面試的崗位已經極其謹慎，他沒有太多的時間能去耽擱，深思熟慮后，最后篩選出兩份在銀行上班的工作。
兩個崗位是屬于不同的銀行，一邊是銷售保險，一邊是辦理信用卡業務，葉秋并不想從事銷售，但現在的處境已經讓他迫不得已。葉秋先去面試的是銷售保險的崗位，偌大的寫字樓里，身穿白色襯衫的面試官如一位大哥般跟他聊了一個多小時，承諾工作雙休，且從不加班，又是在室內工作，這一切都讓葉秋很是心動。面試的大哥幾乎就要讓葉秋在現場簽下合同了，但到即將簽字的那一刻葉秋又陷入猶豫——一切出奇的順利，然而過往的經驗讓他感覺到一絲不尋常。
葉秋跟面試的大哥說自己要再回去想想，但一連數日也拿不定主意。
然后是另一邊辦理信用卡業務的工作，只有單雙休，且每日幾乎都要七點半后才能下班，面試官毫不避諱地直接說道：“能在六點鐘走出去的人不足百分之十。”就待遇而言聽上去是遠沒有另一邊好的，但面試官愿意把好壞都盡數拋出反倒給了葉秋一種安穩。
面試官最后說道：“我們的工作就是純銷售，一切以業績為王，你們可以先考慮一下，十分鐘后還愿意留下來的，我再帶你們進入下一步。”
純銷售？還會經常加班？葉秋聽完后心里已是一團亂麻，躊躇不定下還是選擇了離開。
回去后的葉秋又在網上查閱了大量的資料，包括貼吧里一些前輩們的建議：
網友A說：“保險那邊你可千萬別去，進去了你要是想完成業績基本上就只能給自己買，然后再讓家里人買，等三個月新人期一過，你完不成業績就只能卷鋪蓋走人。”
網友B說：“現在信用卡也不好做，都用手機支付啦，那個可比信用卡方便多了。”
網友C說：“說實話還不如進廠呢，計件工資，工作穩定，做銷售不出業績的話說不定還趕不上呢。”
大伙兒你一言我一眼地討論著，兩方幾乎都是褒貶參半，也根本不能分辨他們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反倒讓心里慌亂更甚了。
這時負責信用卡銷售崗招聘的老師來了電話，問葉秋今天怎么中途離開了。
“我……”葉秋支吾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老師便又說道：“那你是想放棄呢，還是只是想考慮一下？”
“我……想考慮一下。”葉秋回答道。
“那好，明天下午我們還會有一場面試，如果你考慮清楚了可以再過來。”
“好的……”
電話在此刻掛斷，葉秋也陷入了沉思——
現在是七月初，再過兩天又該繳納房租了，如果再不能找好工作他就只能打道回府，屆時此行恐怕只會淪為家中人的笑柄，這對他而言是最痛苦的事。
葉秋望著頭頂的天花板，感覺那面冰冷的慘白正如同一堵深厚的墻一樣向他壓來，他有些喘不過氣了。不能再耽擱了。
負責保險工作面試的大哥又在手機上發來消息，問考慮得怎么樣了，還說上次只差最后一步了，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問。
葉秋沉吟了片刻，最終回復道：“謝謝大哥跟我說了那么多，但我還是想換一個其它的工作，非常抱歉！”
他仰望著頭頂，眼中的光芒也逐漸變得清晰。既然怎么選擇都有可能是錯的，那為何不順其自然？盡人事，聽天命，葉秋如是告訴自己。
6
再次回到那家銀行面試信用卡銷售崗，這次面試官換成了一位一頭碎發的小哥，小哥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個子要比葉秋矮上接近一個頭，但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發散出來的嚴肅讓所有人都不敢因為他的身高而輕視。
“各位，我姓朱，你們可以叫我朱哥，我是11組的組長，也是你們今天的面試官。”
朱哥環顧四周，無形的威壓下培訓室頓時鴉雀無聲。
“好了，現在你們每人開始自我介紹，限時一分鐘，就按……你們落座的順序開始吧。”說完，他指了指葉秋左側的第一位女士。
面試正式開始，隨著眾人的講說葉秋發現他們大多都是有著相關經驗的，要么是以前做過催收或賣過房，要么是已參與工作許多年，有趣的是還有不少人就是從賣保險那邊跳槽過來的。一直到葉秋前的最后一位，也沒有看到一個是今年才畢業的應屆生，葉秋有些惶然，他不知道自己能憑借什么脫穎而出。
輪到葉秋了，他深吸一口氣，勉強鎮定下，開始侃侃而談自己的過往，他講到了自己大學時做小生意的經歷，講到了曾參與過的那些社團和演說，還提到了自己的兩次長途騎行。但說到騎行的時候在場的眾人開始有些竊竊私語。
“你們是來面試的還是來聊天的？”
鋒銳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屋子，那些嗡嗡作響的私語便瞬間沒了聲息，朱哥抬了抬下巴，示意繼續。
等葉秋說完后，朱哥問道：“你覺得，你能以什么理由說服我把你留下？”
幾乎是在話聲剛落，葉秋便感覺到一道鋒銳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臉上，灼燙的感覺讓人想要避開。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避開，尤其是在此時。他抬起了頭，迎著那道直盯著自己的鋒銳的目光，迎著培訓室內十幾雙眼睛，誠懇地回答道：
“我知道憑我應屆生的身份在這里是沒有任何優勢和他人競爭的，畢竟現在的我一沒有工作經驗二沒有社會閱歷，但這是我改變不了的事實，我所能改變的就只有在以后的工作中勤奮努力，用堅忍不拔的毅力去實踐每一天的工作，我有著年輕人獨有的朝氣和干勁兒，但我無法說服你，我只能希望你能相信。”
之前葉秋也有面試類似的工作失敗過，但此刻的他卻不再想像之前那樣去編造一些不切實際的光環，與其掩飾缺陷倒不如坦然直面。
然而朱哥聽完話后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淡淡地點點頭，然后喊道：“下一位。”
……
再次回到住處，晚上的時候葉秋接到了公司那邊的電話，說是面試通過了，讓下周再去報到參加培訓。然而欣喜之余葉秋感覺到更多的是一種如釋重負，一切總算是有了著落。
7
處理好工作的事情后葉秋終于有時間放松一下，他帶著滑板想要出去玩玩，但出門后他才發現這邊并沒有像家鄉那樣寬敞且面向大眾開放的廣場，他只好在網絡上搜索了下，發現這邊玩街頭運動的伙伴們多是只能在人流較少時的步行街進行。????????????
葉秋也想找尋一起玩滑板的朋友，可沒有固定的地點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找。兜兜轉轉之后，葉秋來到了一處位于城心的步行街，他記得有位短視頻的博主就經常在這兒拍攝，但才拿出滑板還沒等葉秋開始時，里面商鋪便走出來一名保安，一把叫住了葉秋，說道：“帥哥，這里不讓滑板喔，你坐在這里可以，但是不能滑。”
那要在哪里才可以呢？
葉秋想問的，但終是沒有說出口。他把滑板放倒在地上，真的就在那路邊上坐了半晌，望著來往的人流和穿梭的車輛，望著頭頂那片被四下的高樓切割成矩形的小小天空……
他開始懷念起在學校的日子，懷念三期那塊寬敞的無拘無束的滑板場，懷念給他拍攝視頻陪他一起玩耍的阿粵。
次日早上醒來的時候，葉秋像往常一樣下樓拿取自己的山地車，由于車子體型太大再加上樓道里也沒有電梯，葉秋只能把車鎖在樓下。
但當走到樓道最后一個拐角時他才發現，一直停放在樓下的單車赫然不見了！
“糟糕！”
葉秋如同觸電一般立馬神情緊繃起來，最后的幾級臺階被他飛也似地掠過，他快步跑到樓梯口，里里外外都檢查了幾遍——確實不見了。
他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清晰地記得自己昨晚還騎著車子回來過，過去兩年長途中的一幕幕也開始在他腦中閃現：一同經歷了多少日曬風雨？一同踏過了多少高山泥濘？
這份愿與你共擔風雨的陪伴，似乎要遠比人更來得貼心。
可現在這貼心的陪伴已然不在了，是被人奪走的。
葉秋如同失了魂一般開始在小區里各處尋找，但找了幾遍也沒能發現蹤跡，去保安室看錄像也不能從殘缺的影像中看出端倪。保安室的大叔對葉秋勸道：
“別找了，一晚上的工夫說不定早被換錢了，找不回來的了。”
聽到這話葉秋心里難過更甚。掃樓的阿姨走來說：“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啊？以前每年都有好多丟車的，自行車啊，電動車啊，這剛平息了一年又出事兒了。”
葉秋只能無奈地苦笑，是自己太過大意，還是自己太過天真？
那小小的密碼鎖怎么可能鎖得住那些虎視眈眈的眼睛？
只是，葉秋很不理解，那輛車都已經破舊不堪了，轉出去或就幾百來塊錢，幾百塊，能做什么？值得他們放棄道德良知淪為野獸？
“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男孩六神無主地喃喃道。
看著空蕩蕩的樓道，葉秋呆呆地蹲在門檻上，他居然幻想著有一天自己的車會自個兒識到回家的路，它會自己回來，它只是不小心走丟了……
“他對所有陪伴過他的東西都懷著一種眷戀，不管是人、車，還是其它的一些東西……
“它身上的每一個胎齒，每一條褶皺，都濺滿了深山暴雨后的泥漿，沾著海拔五千米的凍土。陪伴了我這些良久的歲月，一起經歷炙曬和風霜，它給我的陪伴似乎比人更來得貼切……可僅在一夜之間，它就離我而去……”
——摘自2020.7.4《秋的日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