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突降風雨
? “等一下,劉鳳蘭!”他隨后追了過去。由于走得太急,竟然忘記了地面還有一個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小深坑,當時差一點把腳崴了。
這該死的凹陷處原是車間拆遷機器留下的廢棄舊基礎,好長時間也沒有被填充,導致叉車與手推車經常會掉進去,每次費很大勁才能弄出來。
他來到劉鳳蘭的面前假裝很生氣:“美女,誰偷你心了?這話可不能亂說。從你我相識到現(xiàn)在,我是什么樣的人你心里最清楚。老實講是你偷我的心還差不多?”
劉鳳蘭心里知道,他是那種心口不一的男人,常常說反話。心比豆腐軟,嘴卻比石頭還硬。
劉鳳蘭看著他得意一笑:“行,你咋說都可以,反正都是一碼子事兒!”
這時他的目光突然停留在劉鳳蘭的臉上,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猶如在看一個陌生的動物。
正當劉鳳蘭感到詫異的時候,他卻捂住嘴笑起來,一陣接一陣。氣的劉鳳蘭一跺腳,質問他為啥發(fā)笑?
這時他卻不緊不慢地說:“劉鳳蘭你今天為什么會如此打扮?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冷眼一看,活像一個妖精。
怎么說呢?這與你往日的風格截然不同……問題是你這口紅抹的也太重了,紅得瘆人,就像黃鼠狼偷雞時,沒把嘴擦干凈。”
她一聽臉色一變:“滾!沒人搭理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說完轉身向更衣間走去,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那背影的姿態(tài)真令人遐想。
沒想到走了幾步她又回頭說:“你不是就喜歡這樣的女人嗎?今天我就成全你。”
他聽后竟然一時無語以對,老半天憋出一句:“我喜歡的女人其實不用漂亮,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就行。
就像這秋天的落葉,人到老了又和它有什么區(qū)別呢?”
這時李艷走過來對他說:“賈哥,你們干活了!還磨蹭啥呢?”
他聽后如夢方醒,趕緊向干活的地方跑去。
? ? ? 上午的工作還算比較順利,但旋切單板的時候卻出現(xiàn)了問題。
不是木段的表層旋切出了砂子,就是碰到了里面的金屬子彈頭。弄得旋切司機一會兒一換刀,一會一備刀,幾個人面面相覷,真是苦不堪言。
據(jù)有經驗的老工人說,那子彈頭是在樹木成長時留下的,隨著歲月流逝,就被一層一層包裹在里面了。
班長曲奉祥剛要對這幾個扒皮的發(fā)火,卻被郭敦義懟了回去。
“樹皮扒不干凈是我們的事,難道木段里的子彈頭把刀刃打了,也怨我們?大伙誰也沒長透視的眼睛,還能看到木頭的里面有沒有東西?”
正在這時大伙都紛紛往外跑,弄得在場的人一頭霧水。
原來是劉鳳蘭上廁所回來時,被院里卸單板的叉車后輪軋到了腳,疼的不能站立,看來她傷的不輕。那個開叉車的肇事司機應該被開除,醫(yī)藥費全由其包賠。
這幫開叉車的司機,不知是馬虎還是壓根沒留好心眼子,開起叉車如入無人之境,有幾次竟差一點撞到人。領導批評了好多回,就是死不悔改。
車間馬上緊急撥打120,把劉鳳蘭送到了敦林醫(yī)院。
醫(yī)生說劉鳳蘭左腳被軋骨裂,需要住院治療。
全部醫(yī)藥費由膠合板一車間承擔,并派職工張淑芬前去護理。
? ? ? 整個一上午劉鳳蘭躺在病床上,手里握著手機,不停地用眼睛盯著親朋好友們發(fā)來的信息。
她的朋友并不多,除了親戚與同學,也就那么幾個女工友而已。
當她看到賈慶軍傳來的問候時,眼淚不自覺從眼眶里流出。
這幾個溫暖的字句仿佛如圣經,給了她莫大的安慰,要知道人在危難的時候脆弱的很。
丈夫老張來看望她,并打算讓女兒馬上從外地回來伺候她。她死也不同意,自認為自己的傷勢沒那么嚴重。
篤定的她認為這世上仍有真情,她始終保持著自己心底里的那份純真,只要雙方肯付出努力,就一定能成功。這一點可以向所有人證明。
下午,天忽然下起了雨。住院的病房里太嘈雜,她強烈的要求下?lián)Q病房,但醫(yī)生沒有同意。
其實她只是受夠了臨床那個女青年,因為車禍要截肢而整日哭鬧不休。
不少人的眼神里都流露著“年紀輕輕地就,哎......”等目光。
那女青年的母親躲在走廊里壓低聲音哭泣,她假裝沒聽到,把頭埋進被子里,將音樂開到最大聲音, 耳膜幾乎被震破。
在迷迷忽忽當中,她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然變得輕盈起來。前方黑暗的盡頭夾雜著一絲光明,她本能拼了命朝著光亮的地方跑去,越靠近洞口光越刺眼。浴火重生還是飛蛾撲火,她來不及思考,便一頭扎進中心,火石電光之間,她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可夢終究會醒,一切都是虛無。
主治醫(yī)師特地到了病房看望那要截肢女青年,表情很嚴肅。再晚你的大腿就保不住了,手術現(xiàn)在就可以做。
“大夫再等等,我男友下午就回來了。”
那女青年在等,等其男友最后看一眼自己的腿。
那女青年的男友一下飛機,外面正瓢潑大雨
病房里每分每秒都在煎熬,現(xiàn)在連老天都不肯面子。
那女青年的男友來到醫(yī)院的時候,全身已濕透。這時那女青年睡著了,男友替其擦去了這眼角的淚水。
掀開被子,那女青年的小腿的顏色已經演變?yōu)楹谧仙W屓碎_始想象著,沒有小腿時的模樣。
門被推開,主治醫(yī)師和一大幫實習醫(yī)生走了進來,那女青年被吵醒,看到站在床邊的男友。
這是你男友吧,主治醫(yī)生詢問到。
那女青年點了點頭。
你待會去我辦公室,主治醫(yī)師對那女青年的男友說。
主治醫(yī)生并未多停留,帶著學生走了出去,房間瞬間安靜了下來。? 那女青年看著其男友,面色如白灰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你來了?謝謝你!”
那女青年的男友把其抱在懷里,宛如是受驚了的孩子,一遍一遍在其耳旁重復,沒事的,有我在。
那女青年望著門口出神,她的男友去了將近一個小時,還沒回來。等其回來時,兩眼發(fā)紅,那女青年像是明白了一切,微笑的點點頭,還沒等其男友開口,她便淡然地說。
一切都聽醫(yī)生的吧。
那天下午,經過走廊的人都看到一個男子,抱著頭蹲在地上痛哭,大家都很同情,但在每天上演生死離別的醫(yī)院,沒人去關注他們到底經歷了什么。現(xiàn)在人只關心自己,很怕招惹麻煩。
? ? 下午劉鳳蘭想起自己與丈夫老張戀愛時的情景,現(xiàn)在想起來過去的事仍然歷歷在目。
他們第一次相遇,是因為張林家從外村剛搬過來,那年她才十五歲。
大院里來了新鄰居,母親特意吩咐她把家里剛做好的餃子送過去,開門的是張林。
說明了來意,張林接過餃子,兩個人的手不經意觸碰到一起,兩人趕緊抽回。劉鳳蘭轉身,扎高的馬尾在夕陽下,折射出淡淡黃光,卻像烙印一般刻在他心間。
兩家人都很開心,約了一起吃飯慶祝。席間,兩家父母喝多了,借著酒勁互開玩笑,說將來要做親家。
她的臉一下子紅了,趕緊示意母親別亂說,張林坐在另一頭,卻淡淡地說,“好啊。”
雖然聲音不大,在場的人都聽到了,雙方父母更是歡喜,酒杯高高舉起暢飲。她愣了愣,尷尬地微笑著,沒有接話。
在以后的日子里,依舊每天經常見面,她對張林在飯桌上的回應,也被當做了玩笑。
別人問起,張林卻不咸不淡地回應著,還在追。
同學像是挖到了寶貝,一個勁沖她使眼色。
劉鳳蘭卻哭笑不得,真有意思,這人什么時候追自己了。
一天她鼓起勇氣問張林。你干嘛老是說一些奇怪的話,包括今天,還有之前我們兩家一起吃飯的時候......
張林原本就高出她一個頭,看著她仰著脖子質問自己,一臉氣嘟嘟,的確有那么幾分可愛。
“我一直喜歡你。”
沒有多余的解釋以及表白,張林低頭望著她,露出了少見的笑容,她仿佛被電擊一般,頭皮一陣發(fā)麻。
還愣著干嘛,該回家了。張林自然地她拉起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可沒那么好追。她腦子里突然冒出念頭,看著張林走在前的背景,她心里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悄然生根發(fā)芽,她卻不知。
張林從來都知道,她是個堅強得過頭的女孩,從不肯輕易卸下自己的盔甲,看似軟弱卻想有著男子剛強的意志力。
現(xiàn)實中的愛情還有待于努力,所有的一切可能只有在幻想中去實現(xiàn)。
在夢里張林和劉鳳蘭執(zhí)手相望,為了反抗父母的反對,二人哭的梨花帶雨,打濕了大片彼此的衣服。
他低下頭,輕輕在她濕潤的唇上一吻,她的身體顫了顫,卻沒有睜開眼,兩人相擁著這片刻的安謐。
當一個人越接近苦難,另一個人也會更靠近。
因為變故,他們的生活徹底被打亂,二人也從夢中驚醒。
但蒼天不負有心人,在二人的共同努力下,最后他們終成眷侶。
為了更好照顧她,張林每天拼命地工作。同時把母親接過來替她帶孩子。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了,她的性情也一天一天成熟起來。
這時天色將晚,醫(yī)院通知病人的家屬去打飯。張淑芬拿著飯盒開門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了病人。
劉鳳蘭心想:“這時候廠子也應該下班了,賈慶軍怎么還不來?這小子心夠狠的啊?”
這時房門突然開了一個縫,露出了半張微笑的臉。“劉鳳蘭,我來了!
劉鳳蘭抬頭一看,他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