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正上著班,接到了栗子的電話。
“干嘛?!有事兒快說,有屁快放。”
栗子說,“肖潔和你聯系了嗎?”語氣很嚴肅。
“怎么了?沒跟我聯系啊。”
栗子把事情跟我說了個大概,芋頭和肖潔吵架,吵完架肖潔就不見了,誰都聯系不上她。
“你們一個個的能不能消停點啊?!黎開那丫的跑西藏去不回來,芋頭他們這又是鬧哪出啊!行了,我上著班呢,肖潔這邊有消息我聯系你們。”從栗子說要放棄黎開那一瞬間,我就隱約感覺到,這是我們這一群人動蕩的一年,果不其然。
我給肖潔去電話,聽筒里提醒我暫時無法接通。
我又給她發了條信息,“妞,至少給我個信兒讓我知道你是死是活吧。”
信息剛發過去,手機鈴聲響了,我激動的拿起手機看來電顯示,卻不是肖潔,是個陌生號。
“你好?”
“我來C城了。”
“你們一個個的神經病啊!當我是開旅館的啊!在哪兒呢,我接你去!”
謝天謝地,我在火車站找到了肖潔。肖潔說她想安靜安靜,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在這兒,所以我只給栗子發了條信息:勿念。
肖潔只帶了一個隨身的包包,連換洗的衣服都沒帶就看得出來她這次出走得多匆忙,還有芋頭讓她有多傷心。
“妞。”我在她身后站了好一會兒,肖潔一直沒有發現,她就是這么一個遲鈍的人。
肖潔轉過身,看到我后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像是不知道該如何跟我解釋她的到來。
“黎開讓我回去,我本來心動了,但我覺得還是留在這里吧。”我說。
當他們想逃卻又不知道逃到哪里去的時候,好歹這里有個他們覺得踏實的地兒。
去吃飯的路上肖潔沒有說自己的事情,只在跟我聊街邊的裝飾,一個勁兒的問我哪家的火鍋好吃。
對于她這種拙劣的掩飾,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栗子給我來過電話了。在你聯系我之前。”
“他都跟你說了?”
“沒有,就說你和芋頭吵架了,問你在我這兒沒。上次我回去的時候你們不是好好的嗎?怎么一下子鬧這么大動靜?你這還學會離家出走了啊。”
“切,自從開始談結婚的事情,我們就一直沒好過。”
我摟過肖潔的肩膀,“別這么大火氣嘛。不管聽誰說,結婚之前都是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兒,又不是只有你們這樣兒。”黎開曾經因為孩子跟那個渣男提結婚,結果渣男跟她提分手。
“前些日子我們把房子定了,我知道芋頭也是想和我結婚才買的房子,但是他老是讓我妥協再妥協,動不動就拿出那句他媽拉扯他和他妹妹兩個人不容易,讓我體諒他媽。我因為體諒,所以婚紗照可以拍最便宜的,酒席可以擺最簡單的,甚至蜜月旅行也都可以取消,你說我這不夠體諒他們嗎?”
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肖潔,也許她說這些也不是需要我安慰她,只是她需要找個人一吐為快。
“我做不到你這份上。然后呢?”我問。
“那天我跟芋頭說彩禮錢給我們家三萬八,可他媽媽就不同意,他媽媽說房子都買了,那結婚的彩禮錢就少給點。我說婚禮簡單辦就行,其他能省的也省了,但彩禮錢得按我們家的要求來。芋頭就說我不體諒他媽。我把話都說到那份上了,還讓我怎么體諒?哪個女孩子不想有個自己喜歡的婚禮?買的房子好像就我一個人住似的,那不還是婚前財產嗎?我爸媽養我這么大,我結個婚連三萬八千塊錢都給不了?再說了,這些錢我爸媽也不會留,肯定會給我買結婚用的東西。芋頭他就一心只想著他媽,一點都不顧我的感受。我跟他說這個婚我需要考慮一下。他居然跟我說隨便吧,能結就結,要是不想結那就算了。”
我聽出來了,前邊的一切肖潔都很氣憤,只有最后這句,她很傷心。
“菜頭,你不要勸我,不要幫我做決定,這次我自己要做一次決定。”她說。
我拍拍她的肩,“不勸你。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咱先去吃飯。”
吃飯期間,共收到芋頭三通電話,N條信息,我都沒回,因為肖潔一直在我身邊。芋頭打來第四遍電話的時候,我拿起了手機。
“菜頭,我說了你不用接。”
我起身,對肖潔說,“肖潔,你是我的好朋友,芋頭也是。不管你們最后怎么樣,我和你們兩個的關系都不會變。”
等我有能力把我自己從那次的事件中摘出來的時候,我才明白為什么肖潔不讓我接芋頭的電話。因為一旦接了,在肖潔看來,我對她和對芋頭的感情是一樣的,她在這里沒有拿到她想要的優越感。我原以為保持中立是最好的處理方式,當然,如果你沒有跟他們其中某個人坐在一起的話,也許那樣是好的。但那時候我還不懂。
“喂。”
“菜頭,肖潔去你那兒了?”聽得出芋頭挺擔心的。
“對。在我這兒。不過心情不太好。”
“你讓她接電話。”
“你腦子有病是不是?要是她能接你電話你還至于給我打嗎?還有,你一個大男人居然連自己媳婦兒都看跑了,也真夠能耐的你。芋頭,咱們心里都清楚肖潔是個怎么樣的人,你們倆之間的事兒,我也只能算個外人,但別太不地道成不?”
“你讓我怎么地道?我媽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給房子付了首付,哪里還有什么錢?非得讓我開口跟她說我他媽就是一窮逼才地道?”
“你跟我嗆什么嗆?是我讓你投胎成窮逼的?付了首付那六面墻也是你自己個兒的,肖潔占你什么便宜了?你窮你活該,憑什么讓肖潔承受后果?再說了,肖潔還指望你是個高富帥來著?她說過一句嫌你窮的話嗎?她要的只不過是你的態度,你懂不懂啊?!自己遇到一個什么樣的好姑娘你他媽別自己沒個數。”
芋頭沒說話,一直在聽。
“我要是你,現在人都在C城的車站了,而不是對著一個破手機聽人嘰嘰歪歪。”
掛斷電話,我猜芋頭正在訂車票。我都把話說那么明白了,他要是再不行動,那我真的瞧不起他。
我想象著芋頭明天一早來接肖潔,肖潔痛罵他一頓,然后兩人和好如初的樣子,樂滋滋的回到飯桌。
肖潔可能去洗手間了,沒在座位上。
這家的火鍋出了名的好吃,但我們的桌上剩了好多菜。
我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擦手,發現上面寫著字:菜頭,我先走了。
娘的,鬧哪出?!
我給肖潔打電話,關機。她下午給我打電話用的是公用電話,我根本就找不著她。
我趕緊給芋頭去了電話。
“芋頭,肖潔不見了!”
“嗯,她給我發信息了,說現在回來。”
“靠,那丫的也不用急這一時吧,大晚上的,你怎么不勸勸她讓她明天再回呢?”
我聽到芋頭很輕微的嘆氣聲,“她說要回來收拾東西,從此各奔東西。”
我整個人僵在原地。那種感覺比被博士拒絕時還難受。那時候是心痛,現在呢?如果一定要找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