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墻界蜂國 _【下⑴】童心總玲瓏,秒夢兮長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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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網絡:炎黃子孫有幾千年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土墻就有幾千年的風風雨雨斑駁姿態,土墻的兒女就有幾千年的沉甸甸的笑淚哭歌。每一枚墻洞,每一縷墻紋,每一條墻縫,都塵封過無盡的沉思,對生命的沉思……)
那時候農家院墻只是石頭墻基有小腿高,再往上面就是土坯墻體。年深日久雨水沖刷,孩子掏掏墻根挖挖墻角,院墻總是千瘡百孔漏洞百出。牛豬羊這些大牲畜不能隨意進出,但是野貓野狗黃鼠狼的,隨時都能從院墻角落的大窟窿里鉆進來。
那些墻洞就算大人經常用塘泥石塊修補修補,終究也是無濟于事。豬一拱,狗一撓,一場大雨再澆澆,墻根底下又露出了墻洞,時間一久,大人們也就漠然了。于是那土院墻長年累月經歷雨淋霜凍風吹日曬,墻體早就風化了酥軟了,慢慢碎裂開了。那傷痕累累的墻洞迷宮,早就成了千奇百怪的蟲子們安家落戶的風水寶地啦。
在我童年很多刻骨銘心的貧窮烙印里,一段東倒西歪的斷壁殘垣,一圈犬牙參差的破敗墻頭,那簡直就是蟲們的樂土,孩們的樂園。
我記憶中最奇妙的一件事,就是那殘破墻體上的魚鱗灰。夯土墻體屢經暴雨沖刷,或者長久陰雨浸透,就會從墻頭向下流出一排排的泥漿來。那些最先流下的泥漿就會淌到地面,混進污水流走了。
而還未來得及淌到地面的泥漿,就慢慢凝固粘在墻上,變成苦瓜皮一樣疙疙瘩瘩的泥土顆粒。這些泥漿干燥成的土顆粒,小點兒薄點兒的像一排排的魚鱗,就叫做魚鱗灰。
大點兒厚點兒的就像滿墻的黃豆,再大一些的就像蠶豆像花生了。那些魚鱗灰密密層層布滿一段段土墻,從墻頭到墻基就像是土墻身上長滿了泥色的豆大皰疹一樣。
那時的孩子,一旦有個皮開肉綻鮮血直流的緊急情況,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爸爸媽媽呼天喊地叫著“乖乖兒呀!趕快去醫院包扎包扎……”,根本不會的!那時候每家每戶都有四五六七個孩子,這種受傷情況三天兩頭兒常有,已是家常便飯,大人們早就見怪不怪毫不介意了。
每逢孩子磕磕碰碰闖禍打架,頭破血流面目全非,鮮血順著脖頸流進后背,甚至從褲腰帶里一直流到腳后跟上,爸媽看到了并不著急,而是先將孩子猛揍一頓再說。
能再說什么呢?無非是再罵一通之后,呵斥道“趕快把頭插進涼水盆里,浸一浸洗一洗,去那墻上扣幾塊魚鱗灰,抹在傷口上……”,就連換洗滿是血漬的衣服,也是孩子自己的事情。
那被雨水淘洗出的魚鱗灰,干燥之后是多么圓潤多么光潔!那就是泥土和雨水的愛情結晶,就是土墻在風雨后的勝利淚痕,就是歲月長河里的純土珍珠。而一旦被碾碎之后,又是那么細膩柔滑,那么干凈清爽,那簡直就是老天爺賜給我們的天然消炎粉!
春天的墻洞里,總是不停地飛進飛出那種黑色大熊蜂,個頭兒大的簡直就像男人的一截大腳趾那樣壯實。尤其雨過天晴后,濕潤的墻根下總會冒出拈不盡的蚯蚓逮不完的蜈蚣。
有鮮肉色細線樣的蚯蚓,有青黑色筷子粗的蚯蚓,有懶洋洋慢騰騰的肥蚯蚓,有急匆匆正趕路的瘦蚯蚓。蜈蚣在任何時候總是那么膽怯那么怕光,迫不得已一旦露面,總是百足齊奔一溜黑影,蜿蜒逶迤蛇行溜走了,總是一副老鼠過街時刻逃命的緊張樣子。
每逢這個美妙時刻,就該有幾只漂亮的大公雞一展身手大獻殷勤了。它們總能提前預知某段墻根下正在擺上一場豪華盛宴,大公雞們就會伸長脖子撒開兩爪,咯咯咯咯歡叫著,招呼一群母雞向那墻根狂奔而去,它們跑得爪子都沒了影子。
那率先叼住蚯蚓或者蜈蚣的大公雞,怎么舍得一口獨吞,總會在喉嚨里咯咯咯地低鳴著,圍著陶醉趕來的花母雞,抖開翅膀碎步小舞,大獻殷勤示愛討好。
那墻根下還會出沒一些灰色條紋的小土蛇,紅色斑點的赤練蛇。要是靠著墻根再有一處爛草垛,更會有肥碩的老鼠、狡猾的黃皮時常現身,這可是貓狗的最愛。一旦那些黃皮、老鼠、小土蛇、赤練蛇愣頭愣腦貿然現身,就會被貓狗發現,一場迅猛驚險的圍殲戰立刻展開了。
還有硬幣大小的黑色土元,黑得就像剛剛擦過油的皮鞋尖那樣發亮。它們總是走走停停遲遲疑疑,不知從何而來,又要再向何處而去。還有黑成油亮的屎殼郎,總是把先頭插進糞土里扒撓著鉆探著,不一會兒它們就會用兩只后腿倒推著一粒乒乓球大小的糞團,緊趕慢趕推向它們的洞里。
有時兩只屎殼郎為了爭奪一坨糞球而大打出手,就像兩頭真正的公牛展開角逐一樣,它們會圍著那坨糞球拼盡全力相互抵頭。
還有鉛筆一樣粗長罕見的紫色蜈蚣,那可是所有公雞做夢都想得到的美味佳肴。還有剛剛冒出地面的蟬,肉不唧唧的肥嫩饞人,一經燒烤或者油炸便是最爽口的小零食。更有各樣蟲子不知姓名云集那里,一段殘垣斷壁就是一片回味無窮的童年樂土。
若非實實在在,在那個年代的鄉村生活過的孩子,是根本不能想象一段土墻的世界里,是如此充滿生機,又這般布滿殺機的。是根本不能領悟每一樣蟲子都是我們的伙伴,都能帶給我們無窮的興奮和驚險的……
(圖片來自網絡:公雞們的兄弟情義,屎殼郎的輝煌奮斗!一段斷老土墻的腳下,還有無窮無盡渺小生靈,在向我們宣誓高貴的志氣和生命的真諦,還有許多許多厚重如土的夢幻記憶……)
所以,在這滄桑接地的土墻世界,在這萬物有靈的人世凡間,還有什么神奇事情,是不可以發生的呢?
蜂國將士和逆流軍團痛飲之后,各歸本部待命。小兄弟也隨著逆流軍團來到一處寬敞的隧道休息,現在都是自己“人”了,層層疑云籠罩心頭不能不問。
哥哥走近團長旁邊,率先發問道:“那些在廟會買鴨的人家,最后鴨子都沒有了,這是咋搞的么?”
金頂將軍呵呵一笑說道:“我們原來主人在每次出門買賣之前,都會和黃大仙起誓約定。每只鴨子賺一分錢,薄利多銷施慧予人,黃大仙一路保平安幫買賣。
但凡遇上那些貪得無厭永不知足的買主,得了便宜還要賣乖,過分壓低價錢,無理討要饒頭兒時,我們黃大仙會就在三天之后趁夜遁行取回小鴨,給那貪婪的人一些懲罰。”
我很不服,上前爭辯道:“就算他們講價錢討饒頭兒,最后那也是賣鴨的人答應的啊。”
團長辯解道:“那只是原來主人不愿當面揭穿他們嘴臉,壞了自己生意。”
哥哥生氣地吼道:“啥鬼黃大仙?就是臭黃皮,我要是碰著了,非敲死它!”
所謂黃大仙,那也只是民間傳說迷信典故,孩子們并不十分怕它。按照中國鬼神文化譜系來說,它們只是級別最低的妖獸。就是黃鼠狼中的某些幸運兒,活得年頭兒久了,具有了人的智慧,再經歷漫長的修煉,就更有了一點法術神通。
如果它們想安安穩穩隱居陽世,汲取天地精華。騙些香火供奉,他們就會憑著一點神通,替人消災祈福,或者降災奪命,無非是些偷偷摸摸轉移財物,千里神行化形惑人的勾當。但是這些在老百姓眼里,那就是成神成仙了。
幾番辯駁最終無果,反正我們也已委屈自己變成了逆流軍團兩位成員,只能暫且忍耐朦朧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陣葉笛長鳴,蜂國發出召集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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