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貫無記。
是日晨家母烹鲞魚餑餑,余雖長于海邊卻是貫不食海味。幼時凡見菜品中有魚蝦蚌蟹此類生猛,心下頓生惶恐,不多時氣味飄然至,手足具涼,頭皮發麻,嗚呼呀!三十六計走為上,逃活命要緊啊。
然歲月漸長,幼時慣不食的寬枝兒大葉兒,已是盤中“珍饈”。可海之一味卻仍食不慣,聞不得,見不了。
余自問,余莫不是龍宮三太子一轉?見麾下兵蝦將蟹端于桌臺,不忍食他們不成?
《孟子梁惠王上》記:“醫者,是乃仁術也。”
家慈亦是施以“仁術”其善如水,利萬物而不爭的醫生。雖是說略顯偏薄,但大凡醫者風骨,略高于常。西洋之“道客特”餐面包飲牛乳,常伴以貝公之第幾交響曲;吾疆之郎中亦有高山流水佐些茶酒點心。怎的余母不拘一格;笑人看不穿;人間萬種美饌獨愛“鲞魚餑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娘啊娘,汝之珍饈、乃吾之鳩酒。孩兒舉箸艱難!
任珍饈美饌、玉露瓊漿、四時長鮮之膾、八節長甘之果!縱有龍肝鳳髓之味,孩兒仍是食之不下!
再思量,余幼不正是那“百蔬從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饕餮客?獨愛肉之一味,此味千百變化、妙法無窮。落得今日這癡肥臃腫之身,可悲亦,可嘆亦。談何“萬味皆下品,唯有一味高?”
此間已晚十一時許,不覺困頓,家中尚有余味繞梁,心中窘迫難堪。無奈此之一味,家慈摯愛,不忍勸阻。晚間不得酣睡際,只得作一文章聊寬苦腸。
仿東坡公《於潛僧綠筠軒》謬做《老饕賦》無格無律漫筆胡謅,但博諸位仁義君子一笑。
《老饕賦》
王閔仁
寧可居無竹,不可食無肉。
無肉不成歡,無竹空寂廖。
寂寥由可忍,肚餓藥難醫。
儒士聽我言,笑我俗又顛。
伙同白丁食彘肩,共品魚熊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