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總盼著長大,沒成家的時候總盼著有個媳婦兒有個家,成了家又盼著有個孩子,再就是繼續盼著孩子長大。
可是——
一轉眼這些都實現了,然后想法就發生了改變,原來那些所盼望的都不再盼望,反而想讓時間把腳步放慢,再放慢。可是這些都是奢望,時間是一個脾氣很壞的老頭,他自顧自地走,從不會停下腳步和你小聊一會兒。
終于。一回頭,突然發現自己不但長大而且已經變老了。有了家,有了媳婦,有了孩子而且孩子也長大了,接著是家中有老人開始體病軀弱,甚至永久離去,身邊有些熟悉的人紛紛足踏奈何橋。孩子也有了媳婦,可以獨當一面了。有些愿望和想法,已經實現或正在實現,而大多數都還遙遠,叫人不得不放下了執念。望著鏡中生白發,額上添皺紋,曾經的一個年輕的帥小伙,如今是一個垂垂老者了!身體不再那么健康,愛人的臉也不再那么水嫩,不知從哪年起,醫院的路已經變得熟悉。
我人生的前面的大半生,算是老守田園,沒有離開過家鄉一步。在老屋里,在路邊的大樹下,在春種秋收的田埂上,在昔日淌著鼻涕一起掏鳥的小伙伴而今一把胡子弓腰塌背的老哥們的人堆里,我的日子過得簡樸卻悠哉游哉,我的生活按部就班卻向往詩和遠方。南下,飛躍千山萬水,江南煙雨,遍地黃金,這一切,都在召喚我。
于是——
一聲列車啟動的鳴笛后,窗外的電線桿和樹木見證了我從北方南下的過程。此后,我總是寄生在不同的城市里,耳生的方言和眼生的臉,剛剛熟悉起來,又換了新地方。
不經歷的總以為是美好的,令人向往的,當你得到了,才知道曾經爭取的生活原本是苦澀的多。寧波的雨,原來是這樣的涼,大連的海風,原來是這樣的硬。遠方和詩,絕對不是欒兄弟或好朋友,他們坐不到一張酒桌上。作為一個喜歡讀詩的人,我從沒有在“遠方”的山水里讀出平平仄仄的詩句來。只有奔波的勞苦,闖蕩的艱難,打拼的不易。
春去秋來風不同,冷熱交替又一年。年尾又到了!揩干汗水和委屈,收拾好行囊和心情,聽列車一聲長鳴,把我們這些天涯的游子送還故鄉,嗅一嗅鄉村的炊煙,見一見那些熟悉的面孔,坐上熱炕頭把酒話桑麻吧!
一個春節一個渴望的團聚,也是一個不舍的分離。活了大半生,終于有所領悟,原來人生總是在路上,原來故鄉,也僅僅是人生的一個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