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有人放紙火,為死去的人。遠處的樹與莊稼在眼前的視線里卻顯得分外恬靜平和,大概是周圍火的溫熱為稀薄的余暉彌補上了一種想象的完美。我把自己當成一點,計算此刻與落日的距離。
有時候,我真羨慕一根電線桿勝過自己,不為何故,它內里的承受度是可以忽略生死別離的。最重要的是,它的忽略還是自然的,因為它無法呼吸,它沒有生命。也正因為它沒有呼吸,沒有生命,所以才沒有計較,所以才甘愿為人類所用。一些廢物經過智慧生物的大腦,做出了有智慧的人無法以犧牲姿態呈現的功用。這是我最近以來最浪費時間的驚嘆所在。
一個人在鄉間道路上一邊行走,一邊思索也是盧梭最大的喜好和習慣。在《懺悔錄》中,盧梭甚至說自己向來只有在露天下才能寫、才能想,他把蒙莫朗西森林當成是自己的書房。雖說我也很享受鄉間漫步,但只要蜘蛛網還如雨天一撐開就迎雨而上的傘面一樣接受各類蚊蟲,我就產生不了盧梭那般對于戶外寫作的絕對癡情。但無論怎樣,日日的晚霞,夜夜前奏的那部分時間,是家鄉在我的記憶與成長中,永不消褪的人生風景之一。
我曾暗暗尋思,如果非要用精神世界的色彩為西沉的落日賦色的話,那么它的色彩一定不是單一的,緋紅中有憂郁的淡藍,深紫中有溫情的橘黃。你只需獨自守候天地下的一角,在內心足夠寧靜之時,會感受到靜謐的河面上泛起的陣陣漣漪,而那如夢般純真、那起初走向教堂所難忘的神圣之感,都會從這遙遠落日的外延中傳來。這樣的時刻,比任何人都更能審視我隱藏的靈魂。我的想象力總是太散亂太淺薄,而對人世與自我的了解又都太蒼白,有時也太過于刻薄了。這也許和性格有關,也和世俗的生活經驗有聯系。我想我是偏感性而勝于理智的人,偏理想而勝過現實的人。可正如此,我以自我感受為中心,事情發生時,我考慮情緒勝過當時的外在處境,讓情緒控制我,不讓思考我為何會發泄這樣情緒的認知控制我。可正如此,我總考慮批判周圍的人事,遺忘了許多事存在就是符合人性的發展,符合這個社會目前剛好能維持不紊亂的前提。追求美需要代價,追求自由,難道不需要代價嗎?我希望自己過一種樸素、坦誠而又富有詩意的生活,誰又不希望呢?我期待自己能戰勝欲望和懶散,誰又不期待呢?
追求美需要代價,追求自由,則更需要代價。